密室里的黑暗如一张巨大而无形的幕布,来得猝不及防。
林昭昭的眼睛在努力适应这浓稠的黑暗前,首先捕捉到顾承腰间玉佩那如鬼火般幽绿的光——那是他方才环住她腰时,从衣襟里滑出来的,在黑暗中像一颗闪烁的神秘星辰。
粗布衣裳下,顾承的体温如暖流般渗进她的后背,比洞外那如冰刀般的山风暖上十倍,可这温暖却压不住她掌心因用力掐出血而泛起的丝丝凉意,那凉意如小蛇般顺着指尖蔓延。
赵四!她对着左侧石壁的方向低喝,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同时,她用被小梅攥住的手快速在对方手背上敲了三下,那敲击声虽轻,却如同在黑暗中敲响的暗号钟声。
这是她教村里小孩的暗号,三短代表带她走。
黑暗中,柴刀擦过地面,发出尖锐而刺耳的摩擦声,像一只怪兽在低吟。
赵四的粗布袖口扫过她小腿,带来一阵粗糙的触感,下一秒,那只紧紧攥着她的手突然松开了。
小梅的体温如潮水般抽离时,林昭昭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仿佛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方才被握住的手腕上,竟留着一道黏湿的痕迹,摸上去像被泡烂的草茎,带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鬼头刀再次划破空气,发出如利箭般的锐响,从头顶狠狠劈下。
林昭昭本能地矮身翻滚,后脑勺重重撞在青石板上,那撞击声沉闷而响亮,眼前瞬间炸开无数金星,像璀璨却又刺痛的烟花。
顾承的剑鸣陡然拔高,如同龙吟虎啸。
她看见一道银光如闪电般从身侧擦过,精准地挑开黑风寨主的刀刃。
借着刀光,她瞥见寨主脸上的横肉像一条条蠕动的虫子在抽搐,左边耳坠上的血玉泛着妖异的红,那红如燃烧的火焰,是方才被她引魂牌上的血珠溅到的。
小娘们儿还会使剑?寨主的刀花转得更快,刀身带起的风声呼呼作响,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老子的刀快!
林昭昭后背紧紧抵着墙根,粗糙的墙皮摩挲着她的后背。
右手摸索到腰间的青铜剑,剑鞘与石壁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声响让寨主的刀尖顿了顿——这分神足够她抽剑出鞘。
寒光如月光般映亮半张脸时,她听见顾承在耳边低笑,那笑声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昭昭,用我教你的起手式。
起手式是顾承三天前在山涧边教的,说是最笨但最稳的劈刺。
此刻她却想起昨夜在现代教室后墙看见的刻痕——那个歪歪扭扭的月字,和小梅说血月要来了哦时的尾音,竟叠成了同一个调子,那调子如鬼魅的歌声在她脑海中回荡。
刀与剑相撞,火星如流星般溅在她眼皮上,刺痛如针扎般袭来。
林昭昭咬着牙压下刺痛,剑脊突然一沉——顾承的手覆上她手背,带着残魂特有的虚浮温度,却精准地引着她的手腕往斜上方挑。
黑风寨主的鬼头刀被挑偏三寸,砍在旁边的木架上,震得整面墙的陶瓮嗡嗡作响,那声音如闷雷在密室中回荡。
好机会!赵四的吼声从密室另一头传来,那声音如洪钟般响亮。
林昭昭余光瞥见他正将小梅护在身后,柴刀架在两人身前,像只炸毛的老母鸡,羽毛都似乎在颤抖。
这声吼让寨主分了神,她趁机旋身,剑刃划过对方持刀的小臂,布料撕裂声混着闷哼,像一曲杂乱的乐章。
一滴温热的血溅在她鼻尖,那血带着一股铁锈的腥味。
老子要剐了你!寨主捂着伤口后退两步,腰间的铜铃随着动作叮当乱响,像一串嘈杂的警报。
林昭昭这才注意到,他每退一步,脚边都有暗红的液体蜿蜒,像一条条扭曲的蛇——是方才被顾承剑气划伤的?
还是她那剑其实刺得更深?
密室外的狼嚎又近了些,那狼嚎声带着潮湿的腥气灌进来,如汹涌的潮水。
林昭昭的阴阳眼突然泛起热意,视线里的黑暗被染成模糊的灰:墙角的血魂阵图正渗出幽蓝的光,那光如鬼魅的眼睛闪烁;小梅站在赵四身后,影子却比常人长了一倍,末端像蛇信子般蜷曲着,正缓缓爬向寨主脚边的血滩。
昭昭!顾承的声音里带着警告。
她猛地回神,正看见寨主从怀中摸出个黑陶瓶,往刀上倒了些墨绿色液体,那液体冒着诡异的气泡,发出刺鼻的气味。老子这刀淬了毒,划你一道——
话音未落,林昭昭突然踉跄着捂住左肩,青铜剑当啷落地,那声音清脆而响亮。
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在密室里撞来撞去,像只被困住的鸟,在狭小的空间里扑腾。
寨主的眼睛亮了,举刀冲过来时,靴底碾碎了她故意撒在地上的陶片——那是方才打斗时撞翻的药瓮碎片,边缘锋利如刃,陶片破碎的声音清脆刺耳。
踏云步!顾承的低喝混着风声灌进耳朵。
林昭昭借着寨主踩碎陶片的反震力跃起,脚尖点着墙根的烛台借力,在离地三尺的空中旋了个身。
青铜剑不知何时回到她手里,寒光掠过寨主后颈的瞬间,她闻见了铁锈味——那是他方才伤口渗出的血。
鬼头刀噗地插进青石板,离她方才站的位置只差半寸,那插入的声音沉闷而有力。
寨主抬头时,额角已经多了道血痕,正顺着眉骨往下淌,遮住了左眼。
他抹了把脸,血污的手指指向林昭昭:你等着!
等老子找齐血魂阵的——
走!寨主将刀拔起的瞬间,突然对喽啰们吼了一嗓子。
林昭昭这才发现,那些原本举着火把的喽啰此刻全缩在门口,脸色比月光下的纸还白。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密室外的山路上,不知何时站满了眼睛泛绿的狼,那绿光如鬼火般闪烁。
最前面那只的脖颈上,还挂着半截带血的红绸——和小梅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算你命大!寨主踹翻脚边的木凳,带着喽啰们撞开狼群冲了出去,那奔跑的脚步声如闷雷般远去。
林昭昭等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密道,密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密室外,狼群虎视眈眈,他们凭借着赵四的柴刀和林昭昭的剑,艰难地在狼群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终于,他们摆脱了狼群,踏上了前往苍梧山的山路。
林昭昭听着脚步声渐远,这才发现后背的衣裳早被冷汗浸透,贴在石壁上凉得刺骨。
顾承的手从她腰间滑落,她转身时撞进他怀里,听见他胸腔里闷笑:昭昭方才装受伤,演技倒是比写剧本时更真。
谁要你笑!林昭昭拍开他的手,却在触及他衣袖时顿住——顾承的左袖上有道焦黑的痕迹,像被什么灼烧过,那痕迹还带着一丝焦糊的气味。
她刚要问,柳姑娘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林姑娘,我知道哪里能找到九重天的知情人。
柳姑娘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方才被点的穴道已解。
她的手指绞着裙角,指甲盖泛着青白,带着一丝紧张。十年前我在山脚下的茶棚帮工,见过个戴斗笠的老人。
他总说九重天的剑鞘在苍梧山第三峰,后来......后来茶棚着火那晚,我看见他往苍梧山去了。
林昭昭弯腰拾起地上的引魂牌,血珠已经渗进牌面的纹路里,像朵绽放的红梅,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赵四牵着小梅走过来,小女孩的手此刻暖得反常,掌心还攥着半块野果:姐姐吃,甜的。她抬头时,林昭昭看见她眼尾有颗泪痣——和现代教室监控里,那个在墙上刻字的身影,眼尾的位置一模一样。
苍梧山的夜雾来得快,如一层轻纱将整个山林笼罩。
三人顺着柳姑娘指的山路往上走时,林昭昭的阴阳眼始终泛着热意。
她盯着脚下的泥地,那里交错着两种脚印:一种是赵四的麻鞋印,另一种却小得像孩童的,每个脚印周围都有细密的抓痕,像被尖指甲抠出来的,那抓痕仿佛在诉说着神秘的故事。
那是山狸子的爪印。赵四扛着柴刀走在前面,声音被山风撕得碎碎的,像一片片飘零的树叶。这山里头,就数山狸子最精。
林昭昭摸了摸腰间的青铜剑,剑鞘上的纹路突然发烫,那热度如燃烧的火焰。
她抬头看向山顶,那里隐在雾里,只能看见棵歪脖子老松,枝桠间挂着块褪色的红绸——和小梅手腕上的,和狼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昭昭?顾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她从未听过的紧绷,前面的路,你走中间。
林昭昭应了声,却在转身时瞥见小梅的影子。
月光下,那影子的头顶多出一对尖尖的耳朵,正随着山风,缓缓转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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