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声闷响几乎同时炸响。
张澈站在水塔顶端,那是他亲手调试的引信,延时三刻,正好卡在罗马巡逻队换防的空当。
火舌裹着浓烟窜上半空,仓库的夯土围墙被轰倒,碎块混着焦黑的粮袋噼里啪啦砸向地面。
大人!赵飞的声音从塔下传来,东门守军动了!
瓦伦提努斯把预备队全调过去了!
张澈望着东边腾起的烟尘,嘴角抿出一道线。
三天前他故意让斥候在东门留下半片火药残屑,又命人在贫民区设下带倒刺的陷阱——罗马人最恨被戏耍,此刻定当仓库爆炸是汉军主力突袭的信号。
他摸了摸怀里的木简,那上面用炭笔写着李陵部的位置:寅时三刻,运粮队必经北坡。
传我命令。他将黑火弹塞进腰间的皮袋,让骑都尉吹三通牛角号。赵飞应了一声,翻身上马。
张澈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又低头看向罗盘——小龙的光纹正沿着青铜脉络游走。
元老院议事厅里,瓦伦提努斯的佩刀当啷砸在地图上。
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滴在羊皮纸,晕开一团暗红,正好染在东门两个字上。笨蛋!他踹翻脚边的铜炉,火星溅在传令兵的护腕上,五处仓库同时起火,分明是有预谋的突袭!
把第七军团调过去,再派两队弩手守住城墙——
大人!另一个传令兵撞开殿门,铠甲上还沾着碎土,运粮队...运粮队在北坡遇袭了!
瓦伦提努斯的瞳孔骤缩。
北坡是粮道咽喉,若被截断...他抓起桌上的银杯狠狠砸向墙面,派骑兵营去支援!
告诉他们,丢了粮车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此刻北坡的山坳里,李陵正把最后一支箭搭上弦。
他望着二十步外的运粮车队,马背上的粮袋,吹号。他对身边的旗手低语。
三通短促的牛角号响起时,三十名玄甲骑兵从灌木后冲出,马刀在阳光下划出银弧——他们没有砍杀车夫,只挑断了系粮袋的麻绳。
撤!李陵一夹马腹,带头冲向山梁。
粮袋噗通砸在地上的闷响里,他听见身后罗马士兵的惊呼:粮...粮食撒了一地!嘴角勾起冷笑,他抽出腰间的酒囊灌了口,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张澈说过,要让敌人以为补给断绝,比真的烧了粮车更有用。
贫民区的破庙里,李思明的手被血浸透了。
他弯腰抱起哭嚎的小女孩,把最后一块干净的布帛按在她腿上的伤口上。阿婆,您扶着柱子慢慢走。他转头对角落的老妇人喊,声音里带着安抚的颤音,烟雾屏障在西街口,跟着穿灰布衫的义勇军走。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思明抬头,看见两个罗马士兵。
他迅速把小女孩塞进神龛后的暗格里,转身时摸出腰间的药囊。你们找谁?他用生硬的拉丁语问,故意让声音发颤,这里...这里只有病人。
为首的士兵举起长矛,矛头几乎戳到他的鼻尖:大人说要烧可疑建筑——
烧?李思明猛地后退半步,撞翻了药箱,草药撒了满地,可这里有孩子!有老人!他蹲下身捡药,手指却悄悄捏住藏在袖中的解毒剂。
三天前他就料到罗马人会报复,特意用甘草和薄荷调了味道,混在给平民的药汤里——就算他们投毒,这些药也能缓上半刻。
士兵的长矛顿了顿。
李思明瞥见他甲胄下露出的亚麻布,那是刚成亲的人才会系的同心结。我妻子...也怀着孩子。他放软声音,求你们,先看看有没有活人再烧。士兵的喉结动了动,收回长矛时碰倒了烛台,火苗噌地窜上帷幔。
快走!李思明抄起装解毒剂的陶罐,推着老妇往门外跑。
烟雾顺着门缝钻进来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士兵的低咒:去他的命令,先救人!
赵飞混在溃兵里往敌营走时,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那是罗马人在烧什么——不是木材,是布料,是毛发。
他跟着人流拐过街角,看见三个百夫长正围着篝火商量什么,其中一个说道:大人说,把贫民区的房子全烧了,省得藏奸细。
可里面还有百姓!另一个百夫长的声音发闷。
百姓?第一个百夫长嗤笑,他们帮东方人设陷阱时,怎么不想自己是百姓?烧!天亮前必须烧完!
赵飞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摸了摸怀里的短刀,又松开——现在不是硬拼的时候。
他倒退两步,转身混入人群。
等确定没人注意,他贴着墙根往城外跑——那是张澈给他的暗号,三长两短,代表紧急军情。
张澈在神庙地窖里听见铜铃声时,正把最后一勺硝石倒进陶瓮。
他抬头,看见赵飞浑身是汗地冲进来。瓦伦提努斯要烧贫民区!赵飞喘着气,天亮前...全烧了!
地窖里的烛火晃了晃。
张澈的手指在陶瓮沿上敲了两下——他想起李思明方才传信说,贫民区还有三百老弱没撤完。苏拉呢?他问。
在偏殿伪造元老院手令。赵飞抹了把脸,他说罗马贵族的印章有七道刻痕,已经仿好了。
张澈抓起桌上的青铜印鉴,那是三天前从罗马商人那里借的。告诉苏拉,手令里要加一句违令者,按叛逆罪论处。他把印鉴塞进赵飞手里,你带十个死士,骑最快的马,务必在辰时前把命令送到城防官手里。
赵飞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如果他们怀疑...张澈摸出怀里的罗盘,就说这是朱庇特的神谕。
夜幕降临时,张澈站在城墙高塔上。
东边的火光仍在跳动,但比正午时弱了些——苏拉的手令应该送到了。
他望着下方的街道,李思明带着义勇军正把最后一批平民往城外送,队伍末尾的老人举着燃香,朝他的方向拜了拜。
大人。身后传来李陵的声音,运粮队的假消息奏效了,瓦伦提努斯把粮仓守军加了三倍。
张澈点点头,目光扫过西边的元老院。
那里的窗户透出冷白的光,他能想象瓦伦提努斯此刻的模样:攥着佩剑在地图前踱步,喉咙里滚着低咒。真正的胜利,不是毁灭,而是控制。他低声说,摸出怀里的铜牌,上面的纹路在火光里忽明忽暗,火是工具,也是试炼。
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张澈眯起眼,看见元老院方向有火把移动——是瓦伦提努斯的亲卫。
他们扛着铁铲和沙袋,正往贫民区外围聚集。
他的手指在铜牌上轻轻一叩,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看来,瓦伦提努斯要开始新的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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