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依旧晦暗，张澈走在城头石板路上，卫青紧随其后。
张澈的目光扫过远方星星点点的敌军营火。
“他们的军心已溃，但困兽犹斗，尤其是普布利乌斯这样的宿将，绝不会甘心束手就擒。”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凝重。
卫青深以为然，他戎马半生，深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最危险的往往不是敌人最强大的时候，而是他们被逼入绝境，准备玉石俱焚的那一刻。
“末将明白。已传令各营，尤其是东门和南门方向，加派双倍岗哨，所有预备队枕戈待旦，任何异动，立斩不赦！”他的回答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透着军人的铁血与决断。
他看了一眼张澈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背影，心中既有敬佩，也有一丝担忧。
这位年轻的统帅，肩上扛着的担子太重了。
城墙的另一侧，弩炮阵地上灯火通明。
李陵亲自校准着最后一座巨型弩炮的机括，冰冷的钢铁在他的抚摸下仿佛有了生命。
他身旁的年轻士兵，脸庞稚嫩，眼中带着对明日血战的紧张与兴奋，忍不住低声问道：“李将军，您……您不怕吗？”
李陵闻言，微微侧过头，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怕？当然怕。死亡面前，谁能真正无惧？但你见过退潮后，不甘心离去，依旧会奋力拍打海岸的浪花吗？我们，就是那即将席卷一切的怒涛。而他们，不过是强弩之末的残沫。”他拍了拍年轻士兵的肩膀，语气坚定，“记住，恐惧会让你更清醒，但决不能让它支配你的箭矢。瞄准，射击，剩下的，交给天意。”士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握着扳机的手却紧了许多。
李陵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硝石与桐油混合的独特气味，这是战争的味道，也是他早已习惯的味道。
与此同时，城外东南方向的密林深处，一场无声的厮杀刚刚结束。
赵飞用缴获的敌军军官佩剑擦拭掉脸颊上的血迹，冰冷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他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余具敌军斥候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这支小队企图趁着夜色绕到城后，寻找薄弱环节，甚至可能怀揣着刺杀或纵火的险恶用心。
幸运的是，赵飞带领的暗影卫提前洞察了他们的动向，利用熟悉的地形布下了天罗地网。
“队长，有发现！”一名暗影卫队员从一名敌军军官的怀中搜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羊皮纸。
赵飞迅速接过，展开一看，眼中精光一闪。
那是一份敌军最新的调兵令，上面用敌方特有的密码标注了各部队的集结点和预计的突击方向，其中赫然包括了普布利乌斯亲率的精锐军团，他们的目标直指防御相对薄弱的西门！
“立刻派人，将此物火速送往指挥部，交予张帅！”赵飞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他知道这份情报的重要性，它足以改变整个战局的走向。
城内，临时搭建的防疫点灯火通明。
李思明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正耐心地向一群面带惊惶的民众讲解如何正确佩戴他组织义勇军连夜赶制出来的简易麻布口罩。
“各位乡亲，敌军丧心病狂，我们不得不防。这口罩虽简陋，但多少能抵挡些瘴气毒雾。药水分发下去，务必按照我说的比例稀释，每日对居住环境进行喷洒……”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试图安抚着人们因战争而惶恐不安的心。
他深知，战场上的胜负固然重要，但战后的防疫与救治同样关乎无数人的生死。
敌军兵败如山倒，难保他们不会在最后时刻采取极端手段，比如散播瘟疫，或者使用那些令人闻之色变的生化武器。
他必须未雨绸缪，将一切可能发生的灾祸扼杀在萌芽状态。
除了分发物资，他还组织城内的郎中和略懂医术的义勇军，向民众传授止血、包扎、骨折固定等基本的急救知识。
“多一个人懂得自救互救，就能多挽回一条生命。”李思明看着那些认真学习的民众，战争摧毁家园，但也激发了人们求生的意志与团结的力量。
张澈独立于高耸的城楼之上。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已经摩挲得有些温润的铜制虎符，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遗物，也是他肩负责任的象征。
赵飞送来的那份调兵令，此刻就放在他身前的矮几上。
敌人的部署，正如他之前预料的那般，孤注一掷，不留后路。
普布利乌斯，这位值得尊敬的对手，终究还是选择了他最擅长的正面强攻，试图用最惨烈的方式，为他自己和他的帝国挽回最后一丝颜面。
这场战争，从战略层面看，胜负的天平早已向他们倾斜。
但张澈知道，真正的考验，并非仅仅是明日的决战，而是决战之后。
如何安抚民心，如何重建家园，如何整合新收复的土地与人口，如何在废墟之上建立一个长治久安的秩序，这些，远比一场战役的胜利要复杂得多，也艰难得多。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破晓之后，便是新生……”这新生，既是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的，也是他自己必须面对的全新挑战。
而在城墙的另一端，那座被围困已久的敌军大营中，普布利乌斯缓缓披上了他那件象征着荣耀与权力的猩红色战袍。
战袍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金线也黯淡了许多，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的副官沉默地为他扣上每一个纽扣，动作轻柔，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普布利乌斯没有看他，只是目光阴冷地凝视着东方，凝视着那片即将被晨曦染亮的土地。
他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战的方向。
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失败的耻辱，唯有敌人的鲜血，或者他自己的鲜血，才能洗刷。
他的命令已经下达，残存的军团将在黎明时分，发动最猛烈的，也是最后一次的冲击。
城楼之上，张澈将手中的铜牌重新贴身收好。
他深吸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一丝血腥与硝烟的余味，灌入肺腑，却让他精神一振。
他知道，普布利乌斯的最后反扑即将到来，而他，也必须为这场最终的胜利，以及胜利之后的一切，做好万全的准备。
有些事情，必须在决战之前就明确下来。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一直默默等候的亲兵沉声吩咐了什么。
那亲兵领命，迅速转身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城楼上回荡。
东方天际的那抹鱼肚白，越来越亮，似乎预示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张澈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他知道，一个新的时代，正伴随着这即将到来的黎明，悄然降临。
决断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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