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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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澈的靴底碾过结霜的枯草,那细碎的脆响如同一把把小锤子,轻轻敲打着寂静的夜。

脚下的枯草,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霜花闪烁,像一层薄纱覆盖其上。

他蹲在土坎后,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撞着肋骨。

那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仿佛要冲破胸腔。

二十步外,匈奴骑兵的马蹄正将积雪踏成冰渣,马蹄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

三盏火把在暗夜里晃出橙红的光晕,像三枚烧红的铁钉钉在他们退路的隘口,那橙红色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冰冷的雪地。

都尉,硬闯的话......马三的声音压得比北风还低,北风如锋利的刀刃,割着他们的脸颊。

腰间环首刀的铜柄在他掌心沁出冷汗,那铜柄凉凉的,带着一丝金属的寒意。

这个跟着张澈从朔方郡一路杀过来的老兵,此刻喉结动了动,没说完的话被寒风卷走,寒风如一头凶猛的野兽,呼啸着将话语吞噬。

张澈的指甲掐进掌心,那刺痛感让他更加清醒。

他能看见最前面那骑匈奴人的皮甲上结着冰碴,冰碴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马颈上的铜铃随着颠簸轻响,那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那是左贤王部的标记。

三日前他们追踪匈奴粮道,却反被伏兵围在这处荒谷。

荒谷里,积雪堆积如山,四周是陡峭的石壁,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原本二十三人的斥候队,此刻只剩十九个活着的兄弟。

若真要硬冲,就算能砍开第一道防线,第二波骑射队的箭雨能在半刻钟内把他们钉成刺猬。

都把刀收进鞘里。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马三的瞳孔缩了缩,刚要说话,张澈已经反手按住他的手腕,指腹重重叩了叩他腰间的箭囊——那里藏着半卷用油纸裹着的羊皮。

你带兄弟们退到东侧石堆后,张澈的拇指在马三手背上快速点了三下,这是他们在河西之战时约定的暗号,听见我喊苍狼,就往东南方跑,别回头。

马三的手背青筋暴起,突然攥住张澈的手腕:都尉,要赌你带我去赌,让老周他们...

我需要有人把消息带回营地。张澈抽回手,指腹擦过马三眉骨上那道旧疤,你命硬,能活。

最后一个字还卡在喉咙里,他已经直起身子。

寒风灌进铠甲的裂缝,冻得后颈发麻,那寒意如无数细小的针,扎在他的皮肤上。

可他走得稳,每一步都踩在积雪的薄弱处,不让脚步声惊了对面的骑兵。

且慢!最前面的匈奴将领策马上前,佩刀在鞘中发出清响,那清脆的响声在夜空中回荡。

张澈在三步外站定,借着火光看清对方脸上的刀疤——从左眉骨斜贯到下颌,像条暗红色的蜈蚣,那刀疤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对方的佩刀竟是汉式环首刀,刀镡上刻着河南郡工官的铭文,想来是从哪队汉军身上抢的。

汉狗也配站在本将马前?刀疤将领甩了甩马鞭,火星子溅在张澈脚边,火星子闪烁着微弱的光,转瞬即逝。

张澈没动,伸手按在胸口:在下朔方郡骑都尉张澈,有要紧情报换二十条命。

骑都尉?刀疤将领的马鞭顿在半空,瞳孔微微收缩。

张澈知道,三个月前奇袭河西时,他带着斥候队截了左贤王的密信,那封信里提到过张澈的名字。

什么情报?对方的声音沉了些,马鞭尖挑起张澈的甲带,若敢耍诈,本将先剜了你的舌头喂狼。

张澈解下腰间的皮袋,取出半卷染血的羊皮。

展开时,篝火映出上面的字迹——是汉隶,写着九月廿三,酒泉郡北三十里,粮车三百乘,无甲。

这一情报对于匈奴来说至关重要,酒泉郡北的这批无甲粮车,是他们获取物资的绝佳机会,一旦得到,能极大缓解他们的粮草压力。

最下方的署名被撕去一半,但残留的李字墨迹未干。

刀疤将领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那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他翻身下马,抢过羊皮凑近火光,刀尖挑起一角:这是......

李广利将军写给左贤王的密信。张澈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完整的信在我兄弟们手里,若我回不去,他们会把信送到大将军营里。

将领的刀尖抵住张澈咽喉,却在触及皮肤时顿住。

张澈能看见他喉结滚动,刀疤下的肌肉抽搐——李广利是当今贰师将军,握着重兵,若真能坐实他通敌......

你要什么?

放我们过隘口,张澈盯着对方瞳孔里的动摇,我保证,这半卷信足够让左贤王砍了李广利的脑袋。

刀疤将领突然笑了,笑声像石子滚过枯井,那干涩、刺耳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他退后两步,挥了挥马鞭:本将信你一回。

但若让我发现你骗我......他的目光扫过张澈身后的荒谷,明年今日,这里会多二十具喂狼的尸体。

张澈转身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那冷汗贴着皮肤,凉飕飕的。

他能听见马三在石堆后压抑的抽气声,能感觉到十九道目光像灼热的针戳在背上。

直到隘口的火把被抛进雪堆,那火光瞬间熄灭,黑暗再次笼罩一切。

直到匈奴骑兵的马蹄声消失在北风里,马三才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一把攥住他的胳膊:都尉,你把密信......

只给了半卷。张澈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包,那里还藏着信的后半部分——事成后,黄金千两,封邑三百户。

他抬头望向东南方,汉军营地的烽火台在暗夜里像颗暗红的星,剩下的,要留给刘将军看。

回到营地时,天刚蒙蒙亮。

荒谷里的寒冷肃杀与营地的相对温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营地里,篝火闪烁着温暖的光,士兵们的身影在火光中晃动。

刘将军的甲胄还没卸,正站在辕门前跺脚,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

看见张澈的影子,他大步冲过来,手掌重重拍在张澈肩头:他娘的,老子以为要给你收尸了!

篝火旁,兄弟们递来热粥,有人偷偷抹眼睛。

热粥散发着阵阵热气,带着一股淡淡的米香。

张澈喝了半碗,突然注意到刘将军始终盯着他腰间的皮袋。

等所有人散了,刘将军才压低声音:李将军的人刚来传过令,说要调你们去敦煌。他顿了顿,脸上的担忧更浓了,说是陛下要你们去练新军?

张澈的手指在碗沿扣出白印。

他想起昨夜匈奴将领最后看他的眼神——那不是放虎归山的从容,倒像是猎人看着进了笼子的猎物。

刘叔,他突然开口,方才在隘口,我把李广利的密信给了匈奴人半卷。

刘将军的茶碗当啷掉在地上。

但还有半卷在我这儿。张澈取出油纸包,展开时,封邑三百户几个字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刘将军的手指抖得厉害,刚要碰,辕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军报!

传令兵的声音像根尖刺,扎破了营地里的暖意。

张澈看见刘将军接过诏书时,手背上的青筋跳得像条活物。

朱红的封泥上,虎符印的纹路清晰可见——那是内廷特有的标记。

张都尉,刘将军抬起头,脸色比雪还白,陛下急召你入长安。

晨雾漫进营门时,张澈摸着怀里的半卷密信,听见远处传来驼铃,那驼铃声在晨雾中显得格外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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