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黑焰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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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澈已站在试验场中央。

他靴底碾过昨夜未清的焦土,鼻间还残留着硫磺的呛味——这是第二炉火雷的测试日。

点火。他声音压得很低,目光紧盯着三十步外的陶瓮。

那瓮身裹着浸了水的麻布,里面装着他改良后的火药:赤晶粉比例降了两成,又掺了碾碎的黏土。

昨夜他在炭盆边守了半宿,用铜尺量着分量,连药粒的大小都筛过三遍。

引线嘶地窜起火星。

张澈后退半步,玄甲下摆扫过石堆。

工匠老周攥着铜锣的手在抖,这是第三次试爆,前两次炸飞了木靶,炸碎了铁盾,可稳定性始终像悬在刀尖上的酒盏。

轰——

冲击波撞得人耳膜发疼。

陶瓮碎片混着碎石子砸在防护木墙上,有块拇指大的石片擦着张澈耳侧飞过,在他玄甲护颈处迸出火星。

试验场边缘的两棵胡杨被震得枝叶乱颤,几片黄叶打着旋儿落在焦黑的土坑里。

老陈!张澈转身冲向炸点。

两个工匠蜷在防护沟里,其中一个抱着胳膊惨叫——他的皮甲被崩开道口子,小臂上翻着血糊糊的肉。

李思明的药囊还没解开,人已经扑了过去,指尖按在伤者颈侧试脉搏,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止血草:动脉没断!

快拿酒来!

怎么回事?张澈喉结滚动。

他蹲下身,看着李思明用布带扎紧伤处,药草汁混着血水顺着指缝往下淌。

黏土明明该吸住火星,怎么还是炸得这么猛?

温度。李思明抬头时,额角沾着草屑,昨夜下了露,陶瓮里潮气重。

您掺的黏土吸了水,受热后反而像火折子似的。他扯下自己的汗巾裹住伤口,得设隔离区,人离炸点至少五十步。

还有——他指了指伤者怀里的铜罐,火药别整罐带,分小袋,用蜡封。

张澈捏紧了腰间的环首刀。

刀镡上的云纹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昨夜在密室里翻到的罗马火药笔记,上面用拉丁文写着湿度控制。

当时他只当是故弄玄虚,现在倒像一记闷棍砸在后脑。

记下来。他对旁边记录的书吏说,声音发沉,隔离区五十步,分袋蜡封,试爆前烤干陶瓮。

统领!

赵飞的喊声响在试验场入口。

他皮氅下摆沾着木屑,靴底还粘着块湿泥,显然是刚从码头跑过来。

张澈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李思明的药草沙沙响:说。

北岸废墟。赵飞抹了把脸上的汗,从怀里掏出半截烧焦的木片,他们在废祠堂里搭了工坊,我扮成送炭的,听见个大鼻子工匠骂——这破弩打三发就烫得握不住,除非加铜水槽!

统领您看!他指着木片上歪歪扭扭的刻痕,这是我偷画的弩机结构,有三个箭槽!

张澈的手指突然收紧。

他接过木片,指甲在刻痕上划出白印——三槽连发,这和《机械原理汇编》里的草图一模一样。

可那工匠说的冷却水槽像根火柴,唰地点亮了他脑子里的思路:罗马人肯定试过连续发射,结果金属过热卡壳,才被迫加冷却装置。

他们的技术还没熟透。他突然笑了,眉峰扬起时像刀劈开云层,水槽会增重,会漏,会冻——咱们有更好的法子。他转身对书吏喊:去叫苏拉!

把那本《机关图》拿来!

苏拉是月氏降将,手底下能雕出会报时的铜鸟。

他抱着卷竹简跑过来时,发辫散了一半,竹简上还沾着墨迹:统领!

照着这个。张澈用木片在地上画了个圈,双膛轮转。

一个膛发射,另一个装箭,转半圈就能换。他指尖点着圈心,中间加个铁轴,用牛筋绳拉。

苏拉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蹲下来,用树枝在泥地上补画齿轮:再加两个弹簧?

发射时顶起箭匣——

对!张澈拍了下他肩膀,力道重得苏拉踉跄半步,带十个工匠,今晚必须画出草图。

老周!他转向炸点方向,你带二十人去西边林子里砍青冈木,要碗口粗的!

老周捂着还在渗血的胳膊直点头,血渍在粗布上晕开个暗红的圆。

李思明在后面喊:先包药!他没应声,瘸着腿往木料堆跑,皮靴踩得焦土噼啪响。

报——!

马蹄声碎在试验场外。

李陵的玄甲在雾里闪了闪,他翻身下马时带起一阵风,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统领,北岸废墟冒黑烟!

像是在烧什么——他抽了抽鼻子,有焦铁味,像是试射!

张澈的瞳孔骤缩。

他抓起案上的震雷箭,箭簇上的倒钩刮过羊皮地图:赵飞,你带五个斥候,今夜潜进去。他把箭塞给赵飞,记着,他们试射时会有火星,你看准了记次数,数清能连射几发。

赵飞把箭往靴筒里一插,从腰间解下黑布蒙住脸:末将把他们的弩机拆半边回来。他转身要走,又回头咧嘴一笑,统领,您那双膛弩要是成了,明儿我拿这箭射他们的工匠头儿。

张澈没笑。

他望着赵飞的背影融进雾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震雷箭的尾羽。

夜幕降临时,试验场点起了八盏火把。

张澈站在中央,手里握着枚新制的震雷箭。

箭杆是青冈木削的,箭囊里装着改良后的火药——这次他用陶粒吸了油,又在外面裹了层蜂蜡。

废墟方向的火光忽明忽暗。

张澈望着那点光,耳边回响起李思明的话:科技是把双刃剑。可他知道,在这漠北的风里,握不住剑的人,只能等着被剑割喉。

咔——

一声尖锐的金属断裂声从废墟深处传来,像块石头投进深潭。

张澈猛地抬头,火把的光映得他眼底发亮。

他摸了摸怀里的双膛弩草图,指腹触到羊皮纸的纹路——那上面还留着苏拉的墨迹,带着松烟墨的潮气。

准备。他对着夜色轻声说,声音被风卷着往废墟方向去了。

而在更暗处,赵飞的身影正贴着断墙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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