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澈望着罗马城方向腾起的火光,喉结动了动——那不是普通的火光,是兵器库里堆放的油脂和箭杆被引燃的橙红色,混着硫磺的呛味,正顺着夜风往这边飘。
统领!斥候小伍长跑得膝盖直打颤,甲叶撞出细碎的响,刚有逃出来的奴隶说,爆炸掀飞了兵器库半面墙,连带着东边三个储粮仓全烧起来了!
粮垛子上的席子浸过防潮油,火势压不住!
张澈摸向腰间的环首刀,这是他第三次核对计划:硫磺渗进供水渠是三天前苏拉带人干的,震雷箭的引信长度算过六遍,连地道砖缝的松动程度都让赵飞用指甲量过——此刻望着那片火光,他突然想起昨夜苏拉蹲在油灯下画地图时,指尖被炭笔染得乌黑:大人,储粮仓的木梁用的是地中海松,最招火。
好。他应了声,目光却落在罗马城墙上。
原本每隔十步一盏的火把,此刻全聚到了东城。
去传李陵。张澈转身对斥候说,让他带玄甲骑去南门外擂鼓,要响得连台伯河都能听见。斥候应了一声,转身时被石头绊了个踉跄,张澈却没看他——他的注意力全在城门口突然涌出的人群上:二十几个持火把的罗马士兵正往东城跑,带头的百夫长铠甲上沾着血,显然是从爆炸现场逃出来的。
瓦伦提努斯该动了。张澈低声道。
罗马城执政官官邸的青铜门被踹得哐当响。
瓦伦提努斯的披风扫过案几,将陶制的军团分布图扫落在地,泥板摔成碎片,正好裂在兵器库的标记上。
废物!他抓起酒坛砸向跪在地上的百夫长,陶片擦着那人的耳朵砸在墙上,三夜前就说地下有动静,你说那是老鼠?
现在老鼠把老子的兵器和粮食都啃光了!
百夫长的额头抵着青石板,冷汗滴在地上洇成小圈:大人,确实......确实没查到地道入口...
没查到?瓦伦提努斯抽出腰间的西班牙短剑,剑尖挑起百夫长的下巴,那你去地道里查!他突然笑了,指节叩了叩对方的头盔,哦,你去不了——因为从现在起,全城宵禁。
所有城门加三重锁,巡逻队每百步一队,敢在街头晃的,不管是市民还是奴隶,直接钉十字架。
站在阴影里的亲卫队长咳嗽一声:大人,东城有奴隶来投诚,说知道汉军藏火药的地方......
奴隶?瓦伦提努斯的短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带上来。
马库斯被推进来的时候,故意踉跄了一下。
他的破布衣服上沾着草屑,左脸有道新鲜的抓痕——这是今早和苏拉商量好的投诚妆。大人,他跪在地上,声音发颤,我在角斗场当杂役,听见几个汉人说......说他们在北城墙上埋了火药,要炸塌城墙......
瓦伦提努斯的目光像刀,在马库斯脸上刮了一圈。
他挥了挥手,两个士兵立刻架起马库斯:带他去北城,让工兵跟着。
要是敢耍花样......他舔了舔嘴唇,你知道角斗场的狮子多久没喂了。
马库斯被推出门时,眼角余光瞥见苏拉混在奴隶队伍里。
苏拉的手在腰间摸了摸——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机关已埋好。
城外,李陵的玄甲骑已经开始擂鼓。
牛皮鼓面被马刀拍得震天响,惊得城墙上的乌鸦扑棱棱乱飞。
李陵坐在马上,望着城垛后探出的弩机,嘴角扯出个笑。
他抽出箭壶里的响箭,搭在弓上,嗖地射向天空——这是给张澈的信号:佯攻开始。
张澈在临时指挥所里盯着沙盘,烛火被风掀得忽明忽暗。
赵飞的伪装服还搭在椅背上,那是件染了血的罗马步兵短袍,领口别着枚偷来的青铜鹰徽。统领,赵飞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掂着块黑黢黢的面包,这是刚才从逃兵尸体上扒的,味儿跟马粪似的。
吃。张澈头也不抬,你要装的是饿了三天的逃兵,肚子不叫不像。他忽然抬头,目光像锥子,记住,巡逻队里那个红脸百夫长,他昨天杀了三个要饭的孩子——你要是被他发现,不用等他动手。他指了指赵飞腰间的淬毒匕首。
赵飞把面包塞进嘴里,含糊道:明白。转身时,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像根要断的弦。
第二声爆炸是在子时三刻。
连接军营和港口的石桥先是晃了晃,接着咔嚓一声,中间的石拱像被巨手掰断,带着二十几个正在过桥的辎重兵掉进河里。
张澈在望远镜里看见瓦伦提努斯的披风在火光里翻飞,他正揪着工兵队长的衣领,唾沫星子喷在对方脸上。
李医官。张澈转身,李思明正蹲在俘虏堆前,手里捏着片金属。
那东西边缘锋利,表面刻着螺旋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从那个高卢俘虏伤口里取的,李思明推了推皮绳绑着的木框眼镜,箭头是铁的,但这片......像是用模子铸的,纹路和咱们的三棱箭镞不一样。
张澈把金属片凑到眼前。
纹路里沾着血,他用指甲刮了刮,露出下面的拉丁字母:标枪头?
不,这弧度......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斥候报告的工坊异响,瓦伦提努斯在造新兵器。他把金属片拍在桌上,李医官,把所有俘虏的伤口都查一遍——他可能在试射。
深夜的指挥所里,烛芯噼啪爆了个花。
张澈对着地图画记号,铅笔在中央水塔的位置顿了顿。
赵飞推开门,铠甲上沾着泥,统领,我见到那个青铜面具的人了。他摘下头盔,头发湿漉漉的,他在工坊里骂人,说工兵都是蠢货。
声音......像石头撞石头。
张澈的手指在地图上收紧,指节发白。
他记得三年前在玉门关,匈奴老萨满说过:戴青铜面具的将官,要么是死过一次的鬼,要么是要别人死的鬼。而瓦伦提努斯的面具下,藏着的是罗马城最后一道防线。
去睡。张澈对赵飞挥了挥手,转身又盯着地图。
月光从窗户漏进来,照在中央水塔四个字上,像撒了把银粉。
他摸出怀里的青铜罗盘,指针突然剧烈晃动——这是三天来的第三次。
该动水塔了。他低声道,声音被夜风卷走,散在罗马城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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