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帐里，众人脸色凝重。
“李将军，事不宜迟，请准我带领一队精锐，前去侦察！”张澈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沉默。
李陵目光凝重，西南方向那片不明火光，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匈奴人的探子刚刚被揪出，这边就出现了异动，这一切绝非巧合。
他深知张澈的能力，此人虽年纪轻轻，却屡建奇功，心思缜密远超常人。
以往那些艰难的任务，张澈总能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圆满完成。
“好！”李陵当即拍板，那一声“好”，掷地有声，“我拨给你五十名玄甲营锐士，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马三，你随张都尉同去，万事小心！”
“末将领命！”一名身材魁梧、面容黝黑的汉子应声出列，正是张澈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马三。
马三那粗壮的手臂紧紧握拳，关节泛白，显示出他的决心。
张澈也不多言，抱拳道：“谢将军！王上，还请约束部众，加强王城戒备，在我等消息传回之前，切勿轻举妄动。”
龟兹国王连连点头，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都尉放心，寡人明白。”
事态紧急，张澈点齐人马，也来不及更换更轻便的衣甲，只在腰间多挂了两个水囊，检查了弓矢与环首刀。
那冰冷的刀身握在手中，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随后，他带着马三及五十名玄甲营士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宛如一群幽灵消失在黑暗里。
朔方郡的夜晚，空气异常寒冷，每呼吸一口，都能感觉到鼻腔里的刺痛。
他们一行人皆是骑兵，马蹄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哒哒”声。
张澈勒紧缰绳，勒令队伍保持静默，只凭手势传递命令。
张澈抬头望了一眼西南方向，他心中有些担忧，害怕在这复杂的环境中遭遇敌军，但完成侦察任务的决心又让他坚定地继续前行。
凭借着前世考古时练就的方向感和夜视能力，他带领队伍巧妙地避开了几处可能暴露行踪的开阔地，选择了一条相对崎岖但更为隐蔽的小路。
一路上，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周围的环境，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大约行军一个时辰后，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焦糊味，还夹杂着牲畜的腥膻。
那股味道刺鼻难闻，直钻鼻孔。
“都尉，前面应该不远了。”马三压低声音，凑到张澈身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张澈点了点头，示意队伍停下。
随着他们逐渐靠近那片火光，周围的植被越发稀疏，土地也变得更加干燥。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马三：“你在此接应，让兄弟们散开警戒，若有异动，立刻鸣镝示警。”
“都尉，还是让末将随您去吧，也好有个照应。”马三有些不放心，眉头紧皱。
“不必，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我带着另外两人，悄悄摸过去看看情况。”张澈指了指队伍中两个身手最为矫健的斥候。
他知道此行凶险，但若不能查明对方虚实，整个营地都将危在旦夕。
交代完毕，张澈带着两名斥候，如三道鬼魅般的影子，借着夜色和低矮灌木的掩护，向着火光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们的脚步轻盈，如同猫一般，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越是靠近，那股焦糊味便越是浓烈，甚至能听到隐约的人语声和马匹的嘶鸣。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让人心里发毛。
翻过一道沙丘，眼前的景象让张澈瞳孔骤然一缩。
那并非寻常的部落篝火，而是一片连绵的营帐。
粗略估计，这支队伍的规模至少在三千人以上，而且营帐搭建得颇有章法，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更让他心惊的是，营地外围巡逻的士兵，虽然衣饰有些混杂，但其中不少人影，在火光映照下，分明能看出是匈奴人的装束！
匈奴主力？
他们怎么会如此迅速地出现在这里？
难道之前的探子只是佯动，真正的大部队早已秘密南下？
张澈心中警铃大作，他迅速打出手势，示意两名斥候散开，从不同方向观察，自己则屏住呼吸，继续向营地核心区域摸去。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他需要更多的情报，仅仅知道对方是匈奴人还不够，他要知道他们的具体番号、将领是谁，以及他们的目标究竟是龟兹王城，还是远处的汉军大营。
就在他匍匐前进，试图靠近一座看似指挥所的大帐时，一阵压抑的、带着浓重河西口音的汉话，断断续续地飘入了他的耳中。
“……都安排妥当了……李将军那边……一接到信号……便会打开……北门……”
“……那些新来的玄甲营……听说厉害……到时候……恐怕是块硬骨头……”
“怕什么！咱们得了李广利将军的许诺……事成之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再也不用在这鬼地方……吃沙子了……”
“小声点！隔墙有耳……”
张澈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李广利！汉军的叛徒！
他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支神秘出现的“匈奴”大军之中，竟然还潜藏着如此险恶的阴谋！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外患，而是与叛徒勾结的致命杀局！
那个被审问的匈奴探子，果然没有说实话，或者说，他也不知道全部的真相。
张澈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动，与那两名斥候汇合。
“都尉，情况如何？”一名斥候急切地问道。
张澈脸色铁青，将刚才听到的对话简略地说了一遍。
两名斥候闻言，皆是面露惊骇与愤怒之色。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勇士，可以坦然面对匈奴人的弯刀，却无法接受袍泽的背叛。
“我们必须立刻回去！将这个消息告知李陵将军！”张澈当机立断。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一旦让这些叛徒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循着原路后撤。
就在他们即将撤出这片危险区域，与马三等人汇合之时，一名眼尖的斥候突然低呼一声：“都尉，小心！”
张澈心中一凛，还未及反应，脚下突然一空，紧接着，一张粗大的罗网从天而降，瞬间将他罩在其中！
“有埋伏！”他厉声喝道，同时奋力拔刀试图割开罗网。
那刀砍在绳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四周的灌木丛中响起一片呼哨声，无数火把骤然亮起，将他们三人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那强烈的火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数十名手持兵刃的匈奴士兵，以及几个身着汉军服饰、但神色凶悍的男子，从暗处涌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一个沙哑的声音高喊着，带着几分得意的狞笑。
“都尉！”两名斥候见张澈被困，目眦欲裂，挥刀便要上前救援，却被数倍于己的敌人死死缠住。
“分散突围！快走！把消息带回去！”张澈在网中怒吼，手中环首刀疯狂劈砍，坚韧的绳索被他砍断数根，但更多的绳索缠了上来，让他动弹不得。
马蹄声自身后急速传来，显然是马三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带人前来接应。
但敌人早有准备，另一批伏兵从侧翼杀出，箭矢如蝗，瞬间便将前来支援的玄甲营士兵压制了回去。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受伤的闷哼声、战马的悲鸣声，霎时间响彻了这片原本寂静的夜空。
火把摇曳，人影幢幢，张澈只觉得眼前一片混乱。
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远处，马三焦急的呼喊声在混乱中显得那样遥远和无力。
他心中一片冰凉，难道自己今日真的要殒命于此？
那至关重要的情报，又该如何送达李陵手中？
一片混乱之中，他感到额头上的青铜罗盘似乎微微发烫，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体内涌动，但此刻，他却被死死压制，难以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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