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冰川上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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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澈的拇指在环首刀的螭纹吞口上轻轻一按,刀鞘发出极轻的咔嗒声。

这是他穿越后养成的习惯——每当需要快速冷静时,就用这种微不可察的机械音刺激神经。

张澈穿越前本是一名历史研究学者,对古代的军事、文化有着深入的了解,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他努力适应着新的身份和环境。

龟兹骑兵的马蹄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震得冰川碎石簌簌滚落,那声音仿佛是大地在颤抖。

为首那人的锁子甲在雪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如同一面镜子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晃得人睁不开眼。

张澈却看清了对方腰间悬挂的青铜酒樽:纹饰是典型的安息风格,云雷纹里嵌着极小的葡萄藤暗纹,在阳光的照耀下,那暗纹隐隐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阿依娜,龟兹王的酒樽何时换的?他侧头低语,眼角余光没离开来者,嘴唇微微开合,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楼兰向导的睫毛在寒风中颤了颤,像一只受惊的蝴蝶轻轻抖动着翅膀,声音比冰川融水还冷:三个月前出使长安,我见他用的还是和田玉爵。

这樽......她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仿佛有什么话被卡在了喉咙里,和我阿父从大月氏商队换来的安息酒器,暗纹一模一样。

张澈心里咯噔一声,仿佛有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了心上。

龟兹国虽与大汉通好,却向来在匈奴与汉之间骑墙,突然换用安息器物,绝不是单纯的喜好变化。

他松开刀柄,向前走了三步,每一步踏在冰面上,都发出清脆的声响。

玄甲营的盾牌手立刻呈扇形散开,将他半护在身后,盾牌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龟兹王驾临这穷山恶水,可是让孤雁惊了圣驾?张澈的声音裹着冰碴子,如同锋利的刀刃划破寒冷的空气,嘴角却挂着笑——这是他跟长安太学博士学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话术,用最温和的语调说最锋利的话。

锁子甲骑士在五步外勒住马,枣红马前蹄扬起,溅起的雪沫子如白色的烟雾般扑在张澈的玄甲上,那冰冷的雪沫打在身上,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马上人摘了嵌宝石的皮帽,露出油光水滑的黑发,高鼻深目却生着汉人式的卧蚕眉,正是龟兹王诃黎布失毕。

他的头发在寒风中轻轻飘动,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

他的目光扫过张澈肩头的玄甲营鹰旗,又落在不远处罗马营地的断剑残旗上,忽然笑出了声:张都尉这是......替孤寻到了宝贝?他的笑声在冰川上回荡,仿佛带着一丝嘲讽。

张澈注意到他说孤时喉结的轻微抖动——龟兹王在汉使面前向来称寡人,孤是匈奴单于的自称。

不知龟兹王寻的是何宝贝?他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让盾牌手的青铜盾再往前压三分,那青铜盾在冰面上滑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冰川上只有些破铜烂铁,莫不是......他故意拖长话音,目光扫过诃黎布失毕腰间的安息酒樽,和西边来的客人有关?

诃黎布失毕的手指在马缰上绞出了白印,忽然翻身下马,靴跟在冰面上敲出脆响,如同鼓点般急促。实不相瞒,孤收到消息,当年克拉苏军团的残部带着一批神铁流落在帕米尔。他压低声音,那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带着一丝神秘,那神铁能铸出比乌孙钢刀还利的剑,孤想......他抬眼直视张澈,与都尉共分这好处。

张澈的后槽牙咬得发酸,牙齿相互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克拉苏军团的神铁他在罗马营地里见过——那是用海绵铁反复锻打的高碳钢,确实比汉地的块炼铁精良。

但龟兹王突然示好,分明是知道玄甲营的厉害,想借汉军当刀。

他余光瞥见李陵在队伍末尾对他比了个三的手势——龟兹骑兵约三百人,和玄甲营的兵力相当。

龟兹与汉同属西域都护府辖地,本应共进退。张澈突然露出爽朗的笑,伸手虚扶诃黎布失毕的胳膊,那只手触碰到对方胳膊上的锁子甲,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只是这冰川凶险,不如合兵一处?他的手指在对方胳膊上一触即离,摸到了锁子甲下硬邦邦的皮甲——龟兹王竟穿了双重甲,分明早有防备。

诃黎布失毕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也笑:正该如此。他挥手让骑兵退后半里扎营,又命随从捧来金漆食盒,那金漆食盒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孤带了蒲桃酒,都尉尝尝?

张澈接过酒盏时,王校尉突然咳嗽一声。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王校尉曾在西域待过三年,最懂酒中门道。

他低头看酒液:琥珀色里浮着极细的金箔,在灯光的照耀下,金箔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却泛着不正常的甜香,那甜香带着一丝诡异,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想起在诏狱时,大司农的医官曾说过,安息人会用曼陀罗花汁调葡萄酒,让人昏沉。

好酒吧。他将酒盏递给身侧的亲卫,玄甲营规矩,主将饮食需亲卫试尝。亲卫仰头饮尽,喉结滚动时,张澈注意到诃黎布失毕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那指甲掐进掌心的声音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挣扎。

冰川深处的路比预想中难走。

阿依娜手持六分仪在前探路,冰爪踩在蓝得发脆的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琉璃上,冰面在冰爪的压力下发出细微的裂缝声。

张澈故意落后半程,看着诃黎布失毕的骑兵:他们的马掌都包了生牛皮,减少冰面声响,马蹄踏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弓箭手的箭囊里插着三棱破甲箭,那箭身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明显不是对付匈奴游骑的配置。

都尉看什么?诃黎布失毕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呼出的白气凝成冰晶粘在他鬓角,如同一层薄薄的霜。

看龟兹的好马。张澈拍了拍身下马的脖颈,那马的脖颈温热而有弹性,比大宛马还稳当。

这是孤用十车丝绸从康居换的。诃黎布失毕的语气里带着炫耀,目光却飘向冰川裂缝的方向——那里有半片褪色的罗马鹰旗,像块血渍粘在冰壁上,在冰壁的映衬下,那鹰旗显得格外醒目。

张澈的心跳突然加快,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他记得在罗马营地里,马库斯的日志残页上写着裂缝藏粮,难道龟兹王的目标不是武器,而是......他正想着,冰缝里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那声音如同战鼓般敲响,打破了冰川的寂静。

谁?!李陵的长戟已经出鞘,玄甲营的弩手唰地拉开了弦,弓弦绷紧的声音仿佛是一种战斗的号角。

冰雾翻涌间,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人。

他的锁子甲破了几个洞,用兽皮补丁勉强补着,盾牌上的罗马鹰徽缺了半只翅膀,那破损的锁子甲和残缺的鹰徽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悲壮的历史。停下!他用生硬的希腊语大喝,那声音在冰雾中回荡,带着一丝威严。这里是罗马第一军团的领地!

阿依娜立刻翻译,张澈注意到诃黎布失毕的右手悄悄按上了剑柄,那只手紧紧握住剑柄,仿佛随时准备出击。

他向前半步,摘下玄甲营的铁盔,铁盔上的冰屑簌簌落下,发出细微的声响。汉使张澈,奉天子之命通西域。他指了指对方盾牌上的鹰徽,我们在下游发现了你们的营地,知道你们被匈奴追击。

青铜面具下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那呼吸声如同拉风箱一般,在寂静的冰川上格外清晰。

那人扯下面具,露出络腮胡里一道从眉骨到下颌的伤疤,那伤疤如同一道狰狞的蜈蚣趴在脸上。马库斯·瓦莱里乌斯。他的目光扫过张澈腰间的罗马短剑——那是从匈奴手里缴获的,你们怎么会有克拉苏军团的佩剑?

匈奴人抢的。张澈实话实说,我们击溃了那股匈奴,所以追到这里。他指了指诃黎布失毕,这位是龟兹王,愿与我们共同对抗匈奴。

马库斯的视线在诃黎布失毕身上停留了三秒,突然冷笑:龟兹商队上个月偷了我们的盐。他抽出佩剑指向诃黎布失毕,那佩剑在阳光下闪烁着锋利的光芒。你们带了多少人?

三百。张澈抢在诃黎布失毕之前回答,玄甲营三百,龟兹三百。他拍了拍马库斯的盾牌,那盾牌在他的拍打下发出发出沉闷的声响。罗马的盾墙需要帮手,不是吗?

马库斯的剑微微下垂,那剑的下垂仿佛是一种内心的动摇。

张澈知道他心动了——罗马军团虽强,在这冰川里只剩百余人,根本不是匈奴的对手。

果然,马库斯沉声道:三天前,有穿皮甲的人在我们营地外埋了火药。他从怀里掏出半块黑炭似的东西,那黑炭似的东西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不是匈奴的粗制火药,更像......他看了眼诃黎布失毕,西域匠人做的。

张澈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皮肤上的毛孔瞬间竖起。

他转头看向诃黎布失毕,正撞见对方迅速收回的目光,那目光中仿佛隐藏着一丝慌乱。

那是......诃黎布失毕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号角声。

那声音像根冰锥扎进所有人的耳朵——是匈奴的狼首号角,带着破音的嘶鸣,如同恶魔的咆哮,正是追击马库斯的那支!

马库斯的脸瞬间煞白,脸色如同白纸一般。他们找到了!

张澈猛地转身,只见冰原尽头腾起大片雪雾,那雪雾如同一层厚厚的帷幕,遮住了远方的视线。

至少两千匈奴骑兵正顺着冰川裂缝蜂拥而来,马蹄踏在冰面上,冰川在众多马蹄的践踏下剧烈震动,仿佛大地都要被撕裂。

马背上的狼头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旗帜在风中舞动,仿佛是一群张牙舞爪的狼。

他摸到腰间的火折子——那里面装着改良过的引火药,能在半刻钟内点燃冰川上的枯松,火折子在他的手中散发着一丝温热。

李陵!

带弩手占冰崖!他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清脆而响亮,王校尉,带玄甲营列锥阵!

龟兹骑兵护左右!他看向马库斯,罗马的盾墙,守中间!

马库斯握紧剑柄,伤疤在脸上扯出狠厉的弧度,那弧度仿佛是一种坚定的决心。瓦莱里乌斯家族的战士,不会退缩!

诃黎布失毕的手还按在剑柄上,张澈却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那不是面对匈奴的恐惧,更像是计划被打乱的懊恼。

雪雾越来越近,匈奴人的呼喝声已经清晰可闻,那呼喝声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张澈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罗盘,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那冰凉的触感仿佛是一种冷静的提醒。

当匈奴骑兵的第一支箭划破空气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像惊雷,像两个世界碰撞的第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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