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烽火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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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像被揉皱的灰布,裹着风雪压下来。

张澈的皮靴碾过结冰的雪壳,碎冰碴子扎进脚面,却比不过心口那股灼痛——三百匈奴骑兵呈扇形包抄,狼头旗上的金线在风里猎猎翻卷,马背上短斧的寒光,和三天前截杀他们的那拨人一模一样。

王校尉!他扯开嗓子,声音裹着白雾撞在冰壁上,冰镐分下去,挑最陡的冰坡凿出冰棱,等他们冲上来就推!王校尉的手在羊皮手套里抖了抖,接冰镐时金属相撞的脆响惊得他缩了下脖子,可等他抬头看见张澈眼里烧着的火,又猛吸一口气,反手把冰镐砸进冰面:弟兄们!

跟我上西坡!二十个士兵猫着腰跟着他跑,皮甲上的铜钉在雪地里划出蜿蜒的痕迹。

阿依娜!张澈转身时披风扫起一片雪雾,带马库斯走暗河,记得用兽皮裹住他的靴子——话没说完,那姑娘已经扯着马库斯的胳膊往密道钻,马库斯的亚麻长袍被冰棱挂住,他慌乱地扯着布料,蓝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把:张!

那些羊皮卷...

比命金贵。张澈拍了拍怀里的布包,硫磺混着羊皮卷的膻味钻进鼻腔。

他摸出半块希腊火残块,用匕首刮下些粉末撒在冰面上,指尖触到罗盘的纹路,突然想起三天前截杀他们的匈奴人尸体上,也有这种硫磺味——原来龟兹王早把罗马人的烧穿铁的东西给了匈奴。

马蹄声炸响在耳侧。

最前排的匈奴骑兵已经冲过百米外的冰丘,马镫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带头的裨将举着短斧吼了一嗓子,声音像生锈的刀:汉人!

把东西交出来!

李陵!张澈突然扯开嗓子,远处雪地里窜出一道黑影——正是他新收的斥候长,此刻正半跪在冰沟里,弓臂拉得如满月。正面拖住,等冰棱砸下来就反冲!李陵没答话,羽箭已破空而出,正插在裨将的护心镜上,金属撞击声惊得战马人立而起。

张澈猫腰钻进左侧冰缝,靴底的铁钉在冰面上擦出火星。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罗盘,一下比一下急——刚才数过,匈奴骑兵三百,自己这边只有五十个老兵。

可当他扒开冰缝的雪帘,看见西坡上王校尉带着士兵正把冰棱推下陡坡时,心里突然稳了。

砸!王校尉的吼声响彻山谷。

半人高的冰棱顺着陡坡滚下来,在雪地上犁出深沟,最前面的三匹战马被撞得人仰马翻,骑兵的惨嚎混着马的嘶鸣,像一把钝刀割开风雪。

张澈抽出环首刀,刀身映着血色残阳,他突然笑了——这些匈奴人不知道,冰棱砸断的不只是腿,还有他们的阵型。

跟我包抄!他挥刀指向右侧冰丘,身后十五个老兵跟着窜出去,皮甲摩擦的沙沙声被马蹄声盖过。

张澈贴着冰丘绕到匈奴骑兵侧翼,看见对方阵型已经乱了——正面李陵的箭雨还在攒射,西坡的冰棱还在往下滚,骑兵们要么勒马躲避,要么挥斧砍向冰棱,队形从扇形扯成了乱麻。

放火箭!张澈摸出腰间的火折子,点燃绑在箭尾的油布。

十五支火箭划破暮色,落在匈奴骑兵的马腹下,受惊的战马开始尥蹶子,几匹被引燃的马鬃腾起火苗,带着骑手冲进己方队伍。

张澈能看见带头裨将的脸了,那家伙的护额被箭刮出一道血痕,正举着短斧朝这边吼:杀了那个拿刀的!

刀光劈来的瞬间,张澈矮身翻滚,环首刀磕开对方的短斧,金属相击的震颤顺着手臂窜到肩膀。

他反手一刀划开裨将的大腿,血珠溅在雪地上,像开了朵小红花。

裨将痛得栽下马来,张澈踩着他的后背跃上战马,马缰一扯,朝着混乱最浓的地方冲去。

杀到第三十个骑兵时,张澈的刀尖突然顿住——他面前的骑兵没拿短斧,而是攥着柄精铁短刀,刀鞘上刻着龟兹的鹰蛇纹。

那骑兵见他发愣,趁机挥刀刺来,张澈偏头躲过,刀锋擦着耳际划过,带起一缕血线。

他反手扣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掰,短刀当啷落地,骑兵疼得闷哼:汉狗......

龟兹语?张澈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扯下对方的面巾,露出一张高鼻深目的脸,右耳缺了半块——和三天前在匈奴尸体上发现的标记一模一样。你们不是左贤王的人。他压着骑兵的脖子抵在冰面上,龟兹王派来的?

骑兵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龟兹王要和匈奴单于共分汉地......话音未落,张澈的刀尖已经抵上他的后颈:共分?

分什么?

玉门关......骑兵疼得直抽气,单于伊稚斜答应,破了汉军驻地,龟兹得河西七城......张澈的手猛地一紧,环首刀在冰面上划出深痕——怪不得龟兹王急着毁罗马人的东西,原来他们早和匈奴勾连,要里应外合。

把他捆了!张澈踹了骑兵一脚,转身对身后老兵喊。

他摸出怀里的罗盘,青铜表面烫得惊人,像在提醒他什么。

远处传来李陵的呼喝:将军!

匈奴人退了!张澈抬头,果然见剩下的骑兵正往北麓溃逃,马背上驮着伤员,狼头旗歪歪扭扭拖在雪地上。

追!他一夹马腹,战马长嘶着冲出去。

十五骑跟着他越过冰丘,在雪地上拉出一道灰黄的烟。

追到山谷口时,那龟兹骑兵突然挣扎着抬头:将军!

左边山坳有伏兵!张澈猛勒马缰,战马前蹄扬起,他顺着骑兵的目光望去——山坳里的雪堆在动,隐约露出皮甲的反光。

散开!他吼了一嗓子,自己却打马冲进山坳。

雪堆轰地炸开,二十个龟兹士兵举着短刀冲出来,为首的是个留着络腮胡的汉子,刀鞘上的鹰蛇纹比刚才的更精致。张都尉?汉子眯起眼,龟兹王说你是个麻烦。

麻烦?张澈甩了甩脸上的血,那你该知道麻烦怎么解决。他反手抽出背后的强弩,弦上的铁箭闪着冷光。

汉子的瞳孔骤缩,刚要喊射,张澈的弩已经响了——铁箭穿透他的喉咙,血沫喷在雪地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剩下的龟兹士兵瞬间乱了,张澈挥刀冲进人群,环首刀起起落落,血花溅在他的皮甲上,凝成暗红的冰珠。

等最后一个士兵倒下时,他的虎口已经裂开,血顺着刀把往下淌。

老兵们押着俘虏围上来,那个缺耳骑兵抖得像筛糠:我说!

龟兹王派了三百死士混在匈奴人里,天亮前要袭营......

张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扯下外袍裹住俘虏,转身对李陵说:带十个人伪装成匈奴溃兵,混进龟兹王的营地。

记住,只听不说话,他们问就说左贤王部败了。李陵抹了把脸上的血,点头时发辫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得令。

归营的路被血和雪染成了紫褐色。

张澈攥着罗盘,能感觉到掌心的汗把青铜都焐热了。

快到营地时,他远远看见刘将军站在哨塔上,火把映得他的铠甲发亮。

等他翻身下马,刘将军已经冲过来:张都尉!

怎么搞成这样?

龟兹王和匈奴单于勾结,要袭营。张澈把俘虏往地上一推,审他。刘将军的脸瞬间白了,他踢了俘虏一脚,转头对亲卫喊:传各队校尉来大帐!

大帐里的火盆烧得正旺,张澈解下皮甲,伤口的血把中衣都浸透了。

军医刚要给他包扎,帐外突然传来哨兵的喊:报——!

东南方十里,发现不明火光!

张澈的手猛地攥紧,罗盘在怀里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

他扯过旁边的皮甲套上,刀锋在火盆里一烤,火星噼啪溅在脸上:点二十个兄弟,跟我去看看。

刘将军抓住他的胳膊:张都尉,你伤......

等不得。张澈甩开他的手,刀鞘撞在火盆上,发出沉闷的响。

他掀开门帘时,风雪灌进来扑灭了半盏油灯,黑暗里,只有他眼里的光还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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