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门帘被风雪掀开的刹那,张澈的皮甲还没系紧,冷风就顺着锁骨下的伤口往里钻,疼得他后槽牙直咬。
刘将军的手还悬在半空,火把在他脸上投下摇晃的阴影:张都尉,你肩上的箭伤还在渗血...
渗血的是肉,凉的是军心。张澈扯过腰间的麻布条粗略缠住伤口,指节捏得发白。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帐外的风声——罗盘在怀里烫得像块烧红的炭,这是自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灼痛。
上回罗盘发烫还是在河西,霍去病的战马踩碎匈奴祭天铜鼎时,后来他们挖出了藏在鼎里的罗马金币。
此刻这热度,怕不是单纯的袭营那么简单。
二十个精骑已经在辕门外候着,马蹄踢开积雪,铁器相撞的轻响混着粗重的喘息。
张澈翻身上马时,左肩的伤口裂开,血珠渗进羊皮手套。
最前面的老兵老周勒住马,火把映得他眼角的刀疤泛红:都尉,咱走东边小道,绕开冰棱子多的地方。
走密松林。张澈拍了拍腰间的强弩,小道太显眼,龟兹细作说不定盯着。老周的马缰抖了抖,他没再说话,只把火把往怀里拢了拢——这小子自打当上骑都尉,连挑路都带着股子说不上来的精明,像极了当年跟着冠军侯夜袭狼居胥山的老将。
密松林里的雪积得更深,马腿陷进去能没到膝盖。
张澈眯着眼睛观察地面,月光从松枝间漏下来,照出一串模糊的脚印。
他翻身下马,指尖按进雪窝——鞋印前深后浅,是穿惯了皮靴的人急行军留下的;旁边的断枝还挂着新鲜的松脂,切口泛着青,最多是半个时辰前的痕迹。
十三人,三匹驮马。张澈压低声音,哈出的白气在眉梢凝成霜,驮马的蹄铁有修补过的豁口,和龟兹商队的一样。老周蹲下来摸了摸蹄印,倒抽一口冷气:我的娘,龟兹人连马都换了汉军的?
队伍往前又摸了半里地,风声突然弱了。
张澈抬手示意停,所有人的马都像商量好的似的,同时收住了蹄子。
前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夹杂着铁器摩擦的轻响。
他翻身滚进雪堆,强弩的弦在掌心绷成一条线——这声音不对,不像是匈奴人粗犷的喉音,倒像是......
寅时三刻,营门第三根木栅会松。
龟兹王说破营后,每人赏十锭金饼。
嘘!别嚷嚷——那姓张的都尉鬼得很,上回在河西......
张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松脂火把的光从前面的开阔地透过来,映出几个晃动的影子。
他眯起眼,胃里像塞了块冰——那些人穿的是玄甲营的皮甲,肩章上的云纹是他亲自设计的,左胸处还绣着汉字。
狗娘养的!老周的刀差点出鞘,张澈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老兵的喉结动了动,眼眶瞬间红了——那是三营的赵二牛,上个月还跟他蹲在篝火边啃羊腿,说等打完这仗要回家娶媳妇。
龟兹王给的金饼能买半条街的铺子。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我家那口子病得下不了床,郎中说要五石药材......
少废话!为首的人踹了他一脚,等匈奴人冲进来,你往粮囤里撒巴豆粉,张澈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被闹肚子的兵拖死。
张澈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想起三天前在龟兹商队里查获的金饼,想起那个说要给老娘抓药的士兵红着眼求他通融,想起刘将军拍着他肩膀说玄甲营都是铁打的汉儿。
原来铁打的汉儿,也扛不住金饼砸。
撤。张澈扯了扯老周的衣角,声音比雪还冷。
他摸出怀里的罗盘,青铜表面的纹路泛着诡异的红光——这不是普通的背叛,是有人在拿整个营地的性命,给更大的局铺路。
可刚退到林边,一声脆响突然炸在耳边。
张澈的瞳孔骤缩——那是他让人在营地周围布的铜铃陷阱,用细牛筋系在灌木上,碰断一根都会响。
前面的开阔地瞬间亮起十几支火把,为首的叛徒举着刀大喊:有探子!
杀——
老周的刀已经拔出来了,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张澈反手抽出强弩,一箭射灭最近的火把:分散突围!
老周带左队往南,阿贵带右队往北,半柱香后回营汇合!
马蹄声炸响在密松林里,箭簇擦着张澈的耳尖飞过。
他伏在马背上,能听见自己伤口崩裂的声音,混着身后追兵的喊杀声。
罗盘还在烫,这回不是灼痛,是灼烧般的警示——他突然想起,龟兹王送的那坛葡萄酒里,飘着和罗马短剑一样的琥珀色纹路。
雪越下越大,张澈的马冲进一片雪雾里。
他摸了摸腰间的环首刀,刀鞘上的云纹硌得手生疼。
这一回,他要让所有敢把刀尖对准汉军的人,都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麻烦。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