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袭火墙

换源:

  张澈边走边用拇指在城砖敲着,这城砖新结的霜花,阵阵凉意直往骨头里钻。

西北风裹着马粪与铁锈味扑面而来,他听见了——不是马蹄声,是大地在震颤,怎么回事?

苏拉!他转身时对着城楼下说道,火油桶的引信检查第三遍了?

城楼下那个裹着羊皮袄的精瘦汉子正踩着梯子往上爬,腰间挂着的火折子碰得叮当响:回统领!

每桶都浇了三层松脂,引线泡过桐油,您看——他扯过一根引线凑到嘴边,呼地吹燃,火星子顺着线芯嗤嗤窜向墙根的油桶,就算下刀子也灭不了!

张澈抬头望天时,月亮正被乌云啃去半边。

他摸出怀里的青铜罗盘,刻度在夜色里泛着幽光——这是他从现代带来的最后一件宝贝,此刻指针正死死扎向西北方。

三天前那封假密信,阿里的红袍,图尔干暴起的青筋,还有今早大宛营里少了三分之一的炊烟,所有线索在他脑子里转成一团火。

那老匹夫要赌一把。他对着罗盘轻声说,指节叩了叩城垛,赌我来不及布防,赌阿里的刀还没砍过来。

更鼓敲过二更时,李陵的玄铁枪尖挑开了城门的牛皮帘。

他铠甲上还沾着马奶酒的酸气——方才在军帐里灌了半坛,说是暖暖肠子好杀人。统领,具装骑兵都在北门外猫着,马嘴塞了麻包,马蹄裹了毡布。他把枪往地上一杵,枪头砸出个冰窟窿,您说要等火起为号,末将这把刀都痒得慌。

张澈没答话,他的耳朵正捕捉着风中的异动。

突然,那震颤的频率变了——像有面大鼓被人从远处往近里敲,一下比一下重。

他猛地攥紧罗盘,指缝里渗出冷汗:来了。

城楼上的梆子咚地砸响,二十个火把同时窜上天。

张澈看见西北坡的荒草突然翻涌起来,不是风,是马!

裹着黑毡的马腹下漏出铁蹄的冷光,马背上的大宛骑士蒙着面巾,连马眼都罩着黑布——好个图尔干,连马的夜盲都防到了。

点火!张澈的吼声响过号角,苏拉的火折子刷地甩下城墙。

第一桶火油炸开时,荒原腾起半人高的火墙。

松脂混着桐油顺着预先挖好的沟槽窜向四方,眨眼间就把最前排的汗血马困在火圈里。

马群炸了,蒙眼的黑布烧着了,马儿人立起来乱踢,骑士被甩进火里,红袍在烈焰里变成灰蝴蝶。

弩手!张澈抄起身边的强弩,弦声裂帛,最前头那面绣着金狮的大宛战旗应声而落,射马腿!

断他阵型!

城墙上的弩机咔嗒咔嗒响成一片,铁箭穿透马腿的闷响混着骑士的惨叫。

张澈看见图尔干了——那家伙骑在枣红马上,金冠在火光里晃得刺眼,手里的弯刀正劈向自己落马的亲卫。急了。张澈扯动嘴角,越是急,越要乱。

李偏将!他转头时正撞见李陵的眼睛,那双眼在火光里亮得像狼,该你了。

李陵的玄铁枪尖挑开面甲,露出被酒气熏红的脸。

他猛拍马臀,战马咴儿地长嘶,撞开了北门的栅栏。

具装骑兵的铁蹄终于能撒欢了,两千匹裹着铁甲的战马如黑色洪流涌出,从大宛军侧翼斜插过去。

李陵的枪尖捅进第一个大宛百夫长的咽喉时,血沫溅在他的护心镜上,开出朵艳红的花。杀!他吼得声震四野,砍马腿的赏十贯!

砍将旗的升伍长!

战场中央的火墙还在烧,大宛军被截成三段。

张澈看见图尔干的金冠在人堆里乱晃,那家伙正挥刀砍向试图后退的骑兵——刚愎的君王最见不得败相,哪怕败相就写在自家马蹄下。

报——阿里营地方向有动静!传令兵的声音带着颤,大约五千人,正在拔营!

张澈的手指在城垛上停住了。

他早算到阿里会等,但没算到这老狐狸会等得这么彻底——图尔干的前锋都要被啃光了,他才动。拿笔墨来。他扯下衣襟角,蘸着城垛上的积霜写了几个字,告诉阿里,新王印信在我这里,晚一步,匈奴的使者就到康居王帐了。

信使翻身上马时,张澈望着阿里营地的方向眯起眼。

那片黑暗里有火把在攒动,像群犹豫的萤火虫。

他知道阿里在权衡:是趁图尔干大败捡便宜,还是等匈奴的刀子落到自己脖子上。

但张澈没给老狐狸太多时间。投石机!他指向阿里营地与战场之间的山梁,填燃烧弹,炸那片松林!

第一枚燃烧弹炸开时,松油混着硫磺的焦味扑进张澈的鼻腔。

山梁上的松树着了火,火舌顺着风往阿里的方向窜,把那条必经之路烧成了赤红色的墙。

张澈看见火把群突然顿住,接着像被风吹散的星子,缓缓缩回了营地。

老东西,你输了。张澈对着风轻声说,转头时正看见图尔干的金冠往回撤——大宛军的后队已经开始溃逃了。

天快亮时,张澈踩着焦黑的荒草巡视战场。

火墙还在冒烟,烧剩的马骨白得刺眼,有些马尸的铁蹄还卡在烧化的火油里,像被钉在地上的青铜雕塑。

李陵走过来时,枪尖挑着顶金冠,宝石在晨光里裂成了碎片:图尔干跑了,带着几十个亲卫翻了西山。

张澈没接金冠,他的目光停在战场东侧的马圈上——那里有片没被火烧到的洼地,几十匹汗血马正挤在一起,马鬃上还沾着夜袭时的黑毡。

其中一匹枣红马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浸了血的琉璃。

把伤马治一治,没伤的......张澈伸手摸向腰间的青铜罗盘,指针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都圈到新马场去。

李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咧嘴笑了:统领是想...

想什么?张澈转身时,玄甲上的霜花簌簌落下,不过是替大宛人管管马罢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靴底碾碎一块烧化的马镫。

远处传来马厩的嘶鸣,那匹枣红马正用前蹄刨着冻土,蹄印都刨出血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