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澈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指尖压着腰间环首刀的吞口——那是用玄甲营第一战缴获的匈奴青铜熔铸的,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赵飞的手指几乎要戳进他肩膀:“统领,看谷口!”
张澈抬眼,三十个黑影正从雪幕里挤出来。象腿粗如石桩,象背木楼裹着猩红毡毯。
最前头那头战象额头烙着金漆圣甲虫,正是塞琉古王室的图腾。
“至少三十头。”赵飞的声音发紧,呼出的白气糊在脸上,“象腿上的青铜护膝能挡普通箭簇,木楼里估计藏着标枪手。”
张澈没答话。
他的目光顺着山谷往上爬——两侧岩壁因前日骤暖融了层雪,露出黑黢黢的石棱,谷口最窄处不过两丈宽。
青骓马在后方马厩里发出焦躁的嘶鸣,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罗盘,纹路里的朱砂微微发烫,这是穿越时空后他与现代唯一的联系,每次危险临近都会躁动。
“赵飞。”他突然转身,军靴碾碎脚边的冰碴,“带十个弟兄,搬石块封死谷口。要快。”
赵飞一怔:“前后都封?”
“前堵后截,瓮城。”张澈指了指谷尾的断崖,“他们以为这是退路,其实是死胡同。”他的拇指摩挲着刀柄上的玄甲纹,“去时把马厩的麻绳全带上,绑石块用。”
赵飞领命跑开时,张澈听见身后传来沉雄的应诺。
李陵裹着玄铁鳞甲走过来,长矛尖挑开飘到眼前的雪片:“步兵列阵?”
“长矛手在前,三排叠阵。”张澈拽过李陵的手腕,在他掌心画了道弧线,“战象冲过来时,矛尖压低,挑象腹——护膝护不到那里。”他抬头看向逐渐清晰的象群,象奴的呼喝声混着战象的喷鼻,像闷在瓮里的雷,“你盯着中间那几头,它们要是掉头,立刻带重骑抄侧翼。”
李陵的指节捏得长矛杆咔咔响:“那你呢?”
“我去会会这些大家伙。”张澈拍了拍腰间的牛皮囊,里面装着昨日刚熬好的酒精——用大宛葡萄酿的,烈度够烧穿象皮,“带工兵挖壕沟,沟底铺铁蒺藜。”他顿了顿,“记得让李医官把药箱挪到岩壁下,别被象蹄踩着。”
李陵转身时,玄甲鳞片在阳光下碎成一片冷光。
张澈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玉门关外,这小子还因为不服他这个“罪卒出身的统领”摔过酒碗。
现在倒好,连他摸刀的习惯都学了去——拇指总爱蹭吞口处的凹痕。
工兵队的铁锹已经凿进冻土。
张澈蹲在沟边,看着铁蒺藜被钉进沟底,四棱的尖刺在雪地上泛着青黑。
“再深半尺。”他用刀鞘量了量,“战象腿粗,浅了扎不透。”
“统领!”负责搬运铁蒺藜的小兵突然指着谷口,“它们动了!”
震动陡然加剧。
最前头的金纹战象甩着鼻子卷起块磨盘大的石头,砸在三十步外的雪地上,冰碴子溅了张澈一脸。
象背上的木楼掀开帘子,露出个裹着猩红披风的男人——鹰钩鼻,左脸有条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正举着青铜号角往嘴里送。
“阿克巴。”张澈眯起眼。
探子前夜吐的血还没干透,此刻在他脑子里凝成刺青的模样:两头交缠的战象,和眼前人披风上的刺绣分毫不差。
号角声撕裂空气的瞬间,象群动了。
第一头战象的前蹄刚踏进谷口,就传来“咔”的脆响。
张澈看见铁蒺藜的尖刺扎进象足软肉,象腿猛地一蜷,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撞翻了后面的同伴。
象奴挥着刺棒狂戳象耳,战象却痛得甩起长鼻,将木楼扫进岩壁——标枪手的惨嚎混着木料碎裂声,惊得后面的象群乱了阵脚。
“点火!”张澈扯开牛皮囊的绳结,抓过身边小兵怀里的火把。
酒精燃烧瓶划着弧线砸在象背上,猩红色火焰瞬间裹住毡毯,战象发出撕心裂肺的嘶鸣,在谷里横冲直撞,象蹄碾碎了三排长矛手的盾阵,却也踩中更多铁蒺藜。
“统领!左边第三头要冲出来!”赵飞的喊声响彻山谷。
张澈抬头,看见那头没被烧着的战象正用额头撞着谷口的石堆——石块被撞得乱飞,有块擦着他耳边砸进壕沟。
“李陵!”他抽出环首刀,刀身嗡鸣如雷,“侧翼包抄!”
马蹄声几乎是贴着他后颈炸响的。
李陵的玄甲重骑从岩壁后杀出,长矛挑落象奴,马刀劈断象鼻。
受伤的战象发了疯般往谷尾跑,却被赵飞带人新封的石堆堵住,掉头时又撞进己方燃烧的象群。
阿克巴的披风着了火。
他从燃烧的木楼里跳下来,被受惊的战象踩碎了半面盾牌,却还举着剑喊:“杀!杀光汉狗——”话音未落,一支羽箭钉进他左肩,是李陵的亲兵射的。
几个塞琉古士兵扑上来,架着他往雪雾里钻。
张澈没追。
他看着满地焦黑的象尸,象足上还扎着带血的铁蒺藜,突然听见脚边传来细碎的响动。
弯腰捡起时,一张染血的羊皮卷粘在他掌心,拉丁文的字迹被血浸透,却还能看清几个词:“凯撒...高卢...凯旋...”
“统领。”李思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药箱上沾着血,“伤亡统计出来了。长矛队折了二十三个,工兵营...死了七个。”
张澈抬头。
雪又开始下了,细雪落在象尸的焦痕上,像给伤口盖了层白被单。
青骓马不知何时凑过来,用鼻子拱他的手背。
他摸了摸马耳,指尖沾了层温热的血——是刚才混战中溅上的。
“把这些羊皮卷收好了。”他对赵飞说,“尤其是带拉丁文的。”转身时,瞥见李陵正蹲在一具塞琉古士兵尸体旁,扯下对方颈间的银坠子——是枚罗马银币,正面刻着凯撒的头像。
雪越下越大。
张澈望着山谷外的葱岭,山尖的雪云像要压下来。
他知道,凯撒的名字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
玄甲营的战旗在风里猎猎作响,他摸了摸怀里发烫的罗盘,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驼铃——是商队的声音,还是...另一场战争的前奏?
“李医官。”他声音轻得像雪,“让弟兄们先裹伤。今晚...多烧两锅热汤。”
李思明应了声,转身时被积雪滑了下。
张澈望着他的背影,又看向满地狼藉的战场。
雪地上的血迹正被新雪覆盖,却盖不住那些深深的象蹄印——像大地的伤口,正往外渗着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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