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君士坦丁堡西城区的水井突然炸开碗口大的窟窿。
最先发现的是提水的老妇，陶瓮当啷砸在青石板上，浑浊的井水混着碎石子喷了她半身。水！水没了！她跌坐在地，指甲抠进石缝里尖叫。
消息像滚油泼进面团，顺着街道往城中心涌——蓄水池的引水渠炸了，地下河的水流改了道，整个西城的水窖在黎明前全空了。
马库斯的青铜护胫撞在门框上，震得头盔都歪了。
他踹开挡路的传令兵。
议事厅里，第七军团的百夫长正举着带泥的羊皮地图：爆炸点在渠底第三道石拱下，是用防水木箱装的火药...
够了！马库斯抽出佩剑，剑尖戳进地图里的红圈，他们比我更清楚引水渠的弱点！他猛地转身，披风扫落案上的银烛台，全城戒严！
每道城门加派两队重步兵，城墙箭塔再加十具投石机！他的指节抵着城墙垛口，指缝里渗出血——昨夜那个穿灰布衫的商人，此刻正吊在北城门的绞架上，尸体被乌鸦啄得不成样子。
工地的夯土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张澈蹲在未干的混凝土前，指尖蘸了蘸混合浆，捻开后是灰白的火山灰、细碎的河砂和烧透的石灰。
船匠老王蹲在旁边，用竹片刮着模具边缘：统领，这法子真比木头结实？他布满老茧的手摸过新浇筑的塔基，前日试块泡在海水里三天没裂，确实硬得像石头。
罗马人的城墙用了两百年。张澈抹掉指上的泥，望着正在搭建的木模，我们的塔要在十天内，比他们的城墙更硬。他站起身，靴底碾过一粒碎石——那是从帕米尔带回来的，混在火山灰里能增强粘性。
这是他在长安诏狱时，对着高炉图纸想了三年的法子：石灰遇水硬化，火山灰填补孔隙，砂石做筋骨，比木塔耐烧，比石塔轻便。
统领！赵飞的声音从工地入口传来，他腰间的青铜鱼符撞在短刀上，西南方发现二十骑！
穿皮甲，带短矛，像是要绕后！他喘得厉害，发梢还滴着露水——显然是从芦苇荡里摸回来的。
张澈的瞳孔缩了缩。
他抓过旁边的羊皮地图，指甲在工地方位画了个圈：周瑜！
末将在。水师将领从木料堆后转出来，腰间的鱼肠剑擦得发亮。
带三十个弩手去左翼芦苇荡，张澈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土坡，用燃烧油脂泡过的麻绳做绊索，等骑兵冲过来就射马腿。他扯下腰间的玄甲鳞片，马惊了会往东边跑，那边我让李陵带刀盾兵堵着。
周瑜的眼睛亮起来，他拍了拍腰间的火折子：末将这就去——保证给您留活口。
马蹄声是在辰时三刻响起的。
二十骑裹着尘烟冲过土坡，为首的骑士举着绘有狼头的战旗。
突然，最前面的马前蹄一绊，嘶地人立起来，骑手被甩进路边的荆棘丛。
第二匹、第三匹跟着栽倒，燃烧油脂沾在马腿上腾起火焰，惊马撞翻后面的骑兵，乱作一团。
放！周瑜的令旗挥下，芦苇荡里爆发出密集的弩箭。
三骑当场落马，剩下的拨转马头想逃，却被从东边杀来的刀盾兵截住。
李陵的环首刀劈断一杆短矛，血溅在他的玄甲上：张统领说要活口，留口气！
当被捆成粽子的骑兵被拖到张澈面前时，他正蹲在新浇筑的塔身上检查。
骑兵的皮甲下露出半截狼头纹章——是马库斯新调来的山地骑兵。问出他们怎么知道工地位置的。张澈用刀背敲了敲骑兵的膝盖，但别让他死得太快。
日头偏西时，老王的吆喝声惊飞了几只麻雀。统领！
快来看看这根钢筋！老船匠蹲在塔基第二层，手里举着段拇指粗的铁条，焊接点发脆，敲起来声音不对！他用锤子一砸，接口处咔地裂开条缝，里面塞着半块浸了水的棉絮——棉絮上还沾着罗马军团特有的红漆。
张澈的脸沉得能滴出水。
他捏起棉絮凑到鼻前，是松脂的味道——罗马工匠常用松脂粘合木材，这是马库斯派来的细作。把所有钢筋重新检查一遍。他对围过来的工匠们说，声音像淬了冰，每根铁条敲三遍，焊缝用醋泡，软的、裂的全换！他转身看向远处的城墙，马库斯的鹰旗还在飘，敌人知道我们想赢，所以更怕我们赢。
月上中天时，攻城塔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
百米高的塔身裹着油布，在火把的映照下像头蛰伏的巨兽。
张澈踩着木梯登上塔顶，风卷着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李陵跟在后面，玄甲上的血渍还没擦干净：这塔真能推到城墙下？
能。张澈望着城墙上晃动的火把，混凝土凝固需要七天，但我们等不了七天。他摸了摸塔身，还带着白天的余温，老王在砂浆里加了生石灰，能加速硬化。
那明日？
明日黎明。张澈抽出佩剑，剑锋映着月光，我们将踏过这座塔，把大汉的旗帜插上他们的城墙。
城墙上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了。
张澈望着塔下忙碌的工匠，他们正在给塔身裹湿牛皮——防火，防箭。
远处的海面上，汉军的战舰像黑色的巨兽，桅杆上的灯笼连成一条线。
突然，城墙上爆起一阵喊杀声。
张澈眯起眼，看见几支火箭划破夜空，撞在塔身上——湿牛皮冒着青烟，却没烧起来。
他听见马库斯的怒吼从风里传来，像受伤的狮子。
攻城塔的轮轴开始转动。工匠们喊着号子，粗大的麻绳绷得笔直。
张澈站在塔下，望着它缓缓向城墙移动。
城墙上，罗马士兵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马库斯抓着弩机的手在抖，他望着越来越近的巨塔，终于明白——汉人不是来攻城的，他们是来把整个大汉，砸进罗马的心脏。
第一缕阳光爬上塔顶时，攻城塔的阴影已笼罩了半座城墙。
张澈抬头，看见塔尖离城墙垛口只剩十步。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罗盘，那是他从现代带来的，此刻正微微发烫。
放箭！马库斯的吼声撕裂晨雾。
万箭齐发的破空声里，张澈笑了。他知道，这不过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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