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血潮倒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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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散去很多了,攻城塔的榆木轮轴碾过碎石地。

张澈站在塔基阴影里,掌心沁出薄汗——这是他第三次摸向腰间的青铜罗盘。

昨夜子时,罗盘突然发烫,在他手背上烙出淡红印记,像某种催促。

此刻望着塔顶离城墙垛口只剩七步,他喉结动了动,想起三日前在沙盘上用竹片划出的线:混凝土硬化需要七天,但罗马人的引水渠,七天后会迎来雨季涨水。

将军!李陵的玄甲擦过他肩膀,剑尖挑落一支漏网的流箭,他们的弩机换了三棱箭头!

张澈抬眼,城墙上攒动的红点正在扩散——那是罗马辅助军团的蝎弩。

但箭支撞在混凝土塔身上,幸好老王昨夜带着工匠往砂浆里掺了碎瓷片,这种土办法让塔身硬度堪比花岗岩。告诉工匠队,他扯过传令兵的号角,再加两道牛皮绳!话音未落,塔体突然发出吱呀轻响,像老木梁在负重下呻吟。

停!张澈猛地举起右手。

所有号手的铜号卡在半空中,推塔的民夫们攥着麻绳,脖颈青筋暴起却不敢再使力。

他快步绕到塔侧,指尖划过一道半指宽的裂缝——是生石灰加速硬化时产生的应力纹。

昨夜检查焊缝时,他特意让工匠用醋泡铁条,就是怕热胀冷缩,但混凝土终究不是精钢。

拿棉絮蘸桐油!张澈转身吼向塔下的匠作营,把裂缝填死!余光瞥见城墙上,马库斯正抓着望远镜朝这边望,红披风被风卷起,像团烧不旺的火。

这个罗马将军三天前截获过汉军的运粮队,此刻怕是猜到了攻城塔的玄机——不是撞城,是架桥。

填好了!老王抹着额角的汗跑过来,腰间的铁锤撞得叮当响,将军放心,这缝比我家那口老瓮的裂纹还浅。他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塔身,震得张澈手背的罗盘又烫了几分。

张澈深吸一口气,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总攻时间定在辰时三刻,此时太阳刚爬上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正是罗马守军换岗的空当。点火。他抽出佩剑,剑锋挑开塔顶火盆的油布。

轰——

火盆里的松脂混着硫磺腾起橘色火柱,烟柱里裹着十二只信鸽,扑棱棱冲向天空。

这是总攻信号,陆水两路的伏兵该动了。

卫青将军的旗号!瞭望手在塔上大喊。

张澈转头,远处平原上,黑色的玄甲军方阵正像潮水般漫过来,最前排的盾兵举着包铁皮的大盾,将阳光切成细碎的光斑。

卫青骑在乌骓马上,银盔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他那柄伴随漠北之战的斩将刀已经出鞘,刀背反射的光,比任何令旗都刺眼。

水师动了!另一个瞭望手的声音带着颤音。

张澈转向海面,周瑜的楼船正排成雁行阵。

最前头的苍兕号扯起朱红战旗,船舷两侧的弩床同时竖起——那是用霹雳炮改装的投石机,弹兜里装的不是石弹,是浸过油的棉絮包。

等会要把这些火球砸进港口,封死罗马人的退路。

城墙上突然炸开一片尖叫。

张澈眯起眼,看见几个罗马士兵捂着肚子跪倒,黄绿色的呕吐物顺着台阶往下淌。

李思明的计划成了——三日前他带着医官队潜入上游,用陶罐装着从染病战俘粪便里提取的霍乱菌液,此刻正顺着引水渠灌进城里的蓄水池。

报——传令兵从塔下跑上来,甲叶撞得直响,李医官说,菌液在三十度水温里能活五个时辰,现在日头毒,怕是要提前发作!

张澈盯着城墙上的混乱:原本整齐的盾墙出现了缺口,几个百夫长挥着短矛喝骂,却被吐得站不稳的士兵撞得踉跄。

马库斯的红披风突然出现在缺口处,他挥剑砍翻一个逃跑的辅助兵,血溅在大理石城砖上,像朵开败的石榴花。

但更多士兵开始扯下头盔,朝着城内方向狂奔——他们宁愿被军法处置,也不愿喝那要命的水。

赵飞!张澈突然喊。

在!阴影里闪出个穿皮甲的精瘦汉子,腰间挂着罗马式短刀,脸上抹着黑灰,末将已让弟兄们换了俘虏的衣服,城北门的守兵现在只剩半个百人队。

去。张澈拍了拍他肩膀,等吊桥一松,我要听见玄甲军的马蹄声。

赵飞点头,转身混入推塔的民夫群里。

他经过张澈身边时,带起一阵风,夹着股淡淡的铁锈味——那是短刀刚蹭过磨刀石的味道。

塔体再次发出转动声。

这回没有停顿,轮轴碾碎了最后一截碎石路,塔顶的青铜鹰嘴终于钩住了城墙垛口。

李陵第一个冲上木梯,玄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将军,末将先去探探!

慢着。张澈扯住他的披风,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涂在剑刃上,李医官说这菌液沾了伤口,比箭伤难治十倍。

李陵愣了愣,仰头灌了口酒,把瓷瓶里的褐色液体抹在剑脊:将军总说,打仗要巧。

可末将觉得,巧不如狠。他咧嘴一笑,露出沾着血渍的牙齿——那是昨日夜袭时咬断的敌兵喉管。

城墙上突然传来咔的一声。

张澈抬头,看见李陵的剑尖挑飞了最后一根门闩,玄甲军的虎头纹战旗唰地插在垛口。

几乎同时,海面上传来轰的闷响,周瑜的投石机砸中了港口的储油罐,火舌裹着黑烟窜起十丈高,把半边天空染成了暗红色。

吊桥开了!有人在城下喊。

张澈顺着声音望去,北城门的吊桥正在缓缓下落,桥板上躺着两具罗马士兵的尸体,喉咙处插着汉军的柳叶箭——是赵飞的斥候队得手了。

马库斯的怒吼穿透了喊杀声。

张澈看见他握着长剑冲进巷战最激烈的地方,红披风被砍得破破烂烂,左臂的锁子甲渗出暗红血渍。

但下一刻,一支淬毒的弩箭从街角的阁楼射出,正钉在他右肩。

马库斯踉跄着撞翻酒坛,两个亲卫架着他往教堂方向退去,他的剑刃在地上拖出火星,每一步都像在剁自己的骨头。

黄昏时分,城墙东段传来轰隆巨响。

张澈站在攻城塔顶端,望着坍塌的城砖扬起漫天尘烟,玄甲军的洪流正从缺口处涌进。

风里飘来焦糊味,是民宅着火了;还有血腥味,比他在漠北闻到的更浓——罗马人把奴隶推上了城墙,那些没穿甲的躯体,比盾牌更容易被砍碎。

将军!文书兵从塔下跑上来,怀里抱着卷羊皮纸,在敌军文书室翻到的,好像是...预言?

张澈接过羊皮卷,指尖刚碰到泛黄的纸页,青铜罗盘突然剧烈发烫,烫得他几乎松手。

展开的瞬间,一行古拉丁文跃入眼帘,而在右下角,用汉隶写着一行小字:时空之门,已在脚下。

尘烟里,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十字架若隐若现。

张澈望着逐渐沦陷的城市,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沙盘边,老王摸着混凝土配方说:将军这法子,像把两个世界的土,掺在一个罐子里烧。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个罐子,已经烧裂了。

晚风卷起羊皮卷的边角,露出背面模糊的地图——葱岭以西的山脉走势,竟和他现代记忆里的卫星图分毫不差。

张澈握紧罗盘,感觉有滚烫的东西顺着指缝往下淌,不知是血,还是从另一个时空渗过来的,更古老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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