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院门前,青年学子们手捧着那些印刷精美的小册子,字正腔圆地用拉丁文朗读着来自遥远东方大汉的律法条文。
那铿锵顿挫的音节,如同重锤般敲击在每一个罗马公民的心坎上。
“凡官吏滥用职权,鱼肉乡民者,当以渎职论处,轻则罢黜,重则……”,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剖开了罗马社会习以为常的脓疮。
围观的民众越聚越多,从最初的好奇、窃窃私语,逐渐转变为激动和愤慨。
他们从未想过,法律可以如此清晰地维护平民的权益,可以如此严厉地约束官员的行为。
卡西乌斯站在元老院二楼的廊柱后,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如同蚯蚓般突突跳动。
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辞,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抽他的耳光。
“驱散他们!统统驱散!”他几乎是咆哮着下令,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他身旁的亲信侍卫立刻领命,带着一队卫兵冲下台阶,试图驱逐人群。
然而,这一次,民众没有像往常那样轻易退缩。
手无寸铁的青年学子们被粗暴地推搡,手中的《汉律》节选散落一地,却被更多的人捡起。
一些胆大的市民开始与卫兵争辩,质问他们为何要阻止宣读“公正的法律”。
推搡很快演变成了小规模的冲突,呼喊声、斥骂声与卫兵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
张澈此刻正与李思明在一处俯瞰广场的酒馆二楼,平静地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李思明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将军,事态似乎有些失控,卡西乌斯恐怕会下更狠的手。”
张澈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葡萄酒,眼神深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罗马这潭死水,是时候该搅动起来了。卡西乌斯越是强硬,民众的反弹就越大。我们埋下的种子,正在发芽。”他顿了顿,继续道:“通知赵飞,让他的人密切关注城内各处的动静,尤其是那些被捕者的家属,必要时可以提供一些隐蔽的帮助,但切记,不要暴露我们自己。”
李思明点头领命:“明白。”
广场上的骚动最终在更多卫兵的介入下被强行压制下去,数十名学生和市民被逮捕,横幅被撕毁,散落的纸张被收集起来,准备集中焚烧。
卡西乌斯站在元老院的台阶上,对着惊魂未定的人群发表了一番措辞严厉的警告,声称任何试图煽动叛乱、扰乱罗马秩序的行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处。
然而,他眼底的惊惶却难以掩饰。
这种来自底层的质疑和反抗,是他从未预料到的。
当晚,罗马城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一队队士兵在街头巡逻,盘查可疑人员。
卡西乌斯下令全城搜捕那些“非法印刷品”的源头,以及所有参与散播的人。
一时间,罗马城内风声鹤唳,许多印刷作坊被查封,一些平日里敢于直言的学者也被带走问话。
卡西乌斯甚至怀疑到了所有在罗马的外国人,尤其是那些不信奉罗马诸神的东方人。
张澈的汉军使团驻地外,也多了不少鬼鬼祟祟的身影。
但驻地防卫森严,汉军士兵各个孔武有力,那些探子只敢远远观望,不敢靠近。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马克西姆斯却悄然来到了汉军驻地。
他没有携带随从,只身一人,显得有些行色匆匆。
张澈早已料到他会来,在内堂备好了茶水。
“张将军,罗马城现在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马克西姆斯一坐下便开门见山,神色凝重。
他白天也目睹了元老院前的混乱,以及卡西乌斯的强硬手段。
张澈淡然一笑:“将军过虑了。这不过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卡西乌斯的倒行逆施,只会让他失去更多人心。”
马克西姆斯看着张澈,眼神复杂:“我不得不承认,将军的手段确实高明。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元老院焦头烂额。只是,你就不怕引火烧身吗?卡西乌斯现在如同疯狗一般,他迟早会查到你头上来。”
“他查不到。”张澈自信地说道,“所有的印刷和分发,都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我们。至于那些拉丁文译稿,城里精通拉丁文的学者并不少,他能怀疑谁?”他话锋一转,“将军今日前来,想必不是只为了提醒我小心吧?”
马克西姆斯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我按照约定,已经开始着手安排汉军在奥斯提亚港的贸易通行事宜。元老院那边虽然阻力重重,但我会尽力斡旋。至于独立的驿站系统,这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我会派我最信任的副官与你的人对接。”
“很好。”张澈点了点头,“将军的诚意,我看到了。那么,将军是否也该拿出一些行动,来回应罗马人民的期盼呢?”
马克西姆斯眉头微蹙:“你的意思是……”
“卡西乌斯肆意抓捕无辜市民和学生,这难道不是将军展示你与他不同的最佳时机吗?”张澈循循善诱,“罗马需要一位真正为民着想的英雄,而不是一个只知弹压的暴君。将军在军中威望甚高,如果能在此刻为那些被冤枉的人说几句话,必然能收获民心。”
马克西姆斯他明白张澈的意思。
卡西乌斯越是残暴,就越能衬托出他的“仁慈”与“公正”。
这的确是一个收拢人心的好机会。
他虽然答应与张澈合作,但内心深处对这位东方来的统帅始终存有戒备。
然而,张澈所谋划的一切,客观上却又与他削弱元老院保守势力、争取更大权力的目标不谋而合。
“我会考虑的。”马克西姆斯沉吟道,“但是,张将军,你必须保证,你的行动不会将罗马拖入真正的内乱。我需要的是一个稳定且强大的罗马,而不是一个分崩离析的废墟。”
“当然。”张澈微笑道,“我的目的同样是和平与贸易。一个混乱的罗马,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清除那些阻碍罗马进步的绊脚石而已。”
送走马克西姆斯后,张澈独自在书房内踱步。
窗外,罗马城的灯火星星点点,但在那片平静之下,却暗流汹涌。
他知道,卡西乌斯的反扑会更加猛烈,而他与马克西姆斯的联盟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但他别无选择,想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立足,就必须主动出击,打破原有的格局。
他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张罗马城的地图。
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台伯河畔的一处区域。
那里是罗马的贫民区,也是各种消息最容易汇集和发酵的地方。
就在这时,亲兵队长赵飞轻轻敲门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异样。
“将军,有一样东西,是刚才一个乞丐小孩悄悄塞给巡逻兄弟的,指名要交给您。”赵飞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粗布包裹的小物件,递了过去。
张澈接过布包,入手感觉有些坚硬。
他缓缓打开,里面竟是一块小巧的泥板,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似乎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一幅残缺不全的图案。
在图案的某个角落,隐约有几个模糊的刻痕,勉强可以辨认出类似“石”和“门”的字形。
张澈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块泥板来得太过蹊跷,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一点不寻常的讯息都可能隐藏着未知的风险,或者……是机遇。
他仔细端详着那几个模糊的刻痕,一种莫名的预感在他心头升起,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等待着他去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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