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城的清晨，马克西姆斯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目光扫过广场上聚集的人群。
他身着朴素的学者长袍，手中却紧握着一卷抄写完毕的羊皮纸——正是那来自东方的《启示录》副本。
在他身后，数名年轻的学者正将更多抄本分发给识字的市民，并大声诵读着其中的片段。
“神谕已定，东方使者乃天命之人，将引领罗马走出迷雾，重获新生！”洪亮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与议论。
恐慌与希望交织在每个人的脸上。
瓦伦提努斯兵败的消息早已传开，罗马的命运岌岌可危，此刻这突如其来的“神谕”，无疑给绝望中的人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无论这预言真假，它所带来的心理暗示是巨大的。
马克西姆斯深知这一点，他迅速组织起城中所有能够书写的学者，不眠不休地将预言书翻译、传抄，并以最快的速度张贴于各大广场、神庙乃至酒馆的墙壁上。
一时间，“东方天命”之说如燎原星火，迅速传遍了罗马城的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玄甲营驻地内，气氛紧张而有序。
张澈站在沙盘前，目光沉静。
李陵刚刚汇报完最新的敌军动态，瓦伦提努斯残部龟缩于城外西侧高地，构筑了简易工事，显然是在等待援军。
“继续监视，特别是他们与外界的联络。”张澈沉声道，随即转向一旁正在清点物资的军需官，“野蜂巢与硫磺粉收集得如何了？”
军需官躬身道：“禀将军，已按您的吩咐，收集到足够的数量。只是……”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思明。
李思明接过话头，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将军，蜂巢配合硫磺，确可仿制古籍中记载的毒烟箭。但蜂毒猛烈，一旦控制不当，风向稍有不对，极易伤及我方士卒。若非万不得已，此法还请慎用。”他深知张澈行事向来谋定后动，但如此大规模收集这些东西，不免让他有些担心。
张澈微微颔首，并未直接解释，只淡淡说道：“李将军所虑极是。不过，这次它们不是用来直接杀人的。”他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锐利。
不是用来杀人，那又是用来做什么？
李思明心中疑惑更甚，但见张澈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言，只是将这份担忧默默记下。
数日后，一支玄甲营的斥候小队，在张澈亲自划定的巡逻路线上，成功截获了一名试图突破封锁线的信使。
那信使衣衫褴褛，神色慌张，显然是瓦伦提努斯派出的求援人员。
经过一番并不算严酷的审讯——因为信使早已被连日的饥饿与恐惧折磨得不成样子——一个重要的情报浮出水面。
“克拉苏……克拉苏将军的骑兵预备队……已经秘密出发了……”信使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吐露着，“他们……他们会从南边的森林小道……迂回……包抄你们的侧翼……”
张澈眼神一凛。
克拉苏，罗马军中宿将，以骁勇善战著称，他的骑兵预备队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若真被其成功从侧翼突袭，玄甲营即使不败，也必然损失惨重。
这无疑是瓦伦提努斯最后的救命稻草。
“有多少人？何时出发？具体路线？”张澈追问。
信使在死亡的威胁下，不敢有丝毫隐瞒，将所知的一切尽数道出。
克拉苏调动了近两千人的精锐骑兵，由其心腹将领图密善率领，预计三日后便可抵达预定攻击位置。
得到情报后，张澈立刻召集赵飞。
他摊开一张简易的军事地图，上面用炭笔勾勒出罗马城周边的地形。
他指着地图上南侧一片茂密的森林与连接森林的一条隐蔽山谷说道：“克拉苏的骑兵要偷袭我们，这条路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我要你带一个小队，伪装成逃难的商旅，提前两天出发，潜伏到这里。”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圈内正是那条森林小道的出口，连接着一片相对开阔的缓坡地带，随后又指向缓坡侧面的一条狭窄山谷。
“在他们必经的这条路上，以及这片缓坡区域，均匀地洒下这些。”他示意亲兵取来几个小陶罐和布袋。
赵飞打开一看，陶罐里是粘稠的蜂蜜水，布袋里则是磨得极细的蜂蜡粉末。
他有些不解，但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绝对服从的习惯，并未多问，只沉声应道：“末将领命！”
“记住，隐蔽行事，完成任务后立刻撤离，不得与敌纠缠。”张澈叮嘱道，“此事关乎全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夜色成了赵飞和他手下二十名精锐士卒最好的掩护。
他们巧妙地避开了瓦伦提努斯残部的哨探，如同幽灵般穿梭在林间。
按照张澈的指示，他们将稀释过的蜂蜜水细致地洒在林间小道及那片缓坡之上，又将蜂蜡粉末均匀地扬撒开来，尤其是在一些低洼和草丛茂密处。
这些东西无色无味，在夜色和晨露的掩盖下，几乎难以察觉，如同在洁白的画布上精心点缀致命的诱饵。
次日清晨，当克拉苏的先头骑兵队踏着晨露，信心满满地沿着预定路线疾驰时，异变陡生。
不知从何处，先是零星几只野蜂出现，很快，越来越多的蜂群被空气中弥漫的甜腻气息吸引而来，嗡嗡作响，黑压压一片。
它们疯狂地扑向马匹和骑兵，战马受惊，开始不受控制地嘶鸣、跳跃、狂奔，将背上的骑士甩下。
骑兵们挥舞着手臂试图驱赶蜂群，却反而激怒了这些小东西，蛰咬更加凶猛。
“稳住！稳住阵型！”图密善声嘶力竭地呼喊，但他的声音很快被马匹的悲鸣和士兵的惨叫所淹没。
训练有素的罗马骑兵，在这些无孔不入的小东西面前，瞬间乱了阵脚。
马匹的嘶鸣与骑士的咒骂响成一片，原本整齐的行军队列变得混乱不堪。
一些骑兵试图冲出蜂群的包围，却发现无论朝哪个方向，都有挥之不去的野蜂。
更糟糕的是，蜂蜡粉末使得地面变得有些湿滑，马蹄踩在上面，不时打滑，更加剧了混乱。
图密善眼见原定路线已无法通行，前方蜂群最为密集，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令部队转向，试图从侧面那条看似平静的山谷绕行。
他并不知道，那条山谷，正是张澈为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
玄甲营的伏击圈内，士兵们早已枕戈待旦。
透过林间的缝隙，他们能清晰地看到罗马骑兵狼狈不堪地被蜂群驱赶着，一步步向预设的伏击地点靠近。
李思明站在张澈身旁，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终于明白了张澈那句“不是用来杀人的”真正含义。
此等奇谋，简直闻所未闻。
夜已深沉。
帅帐之内，油灯的光芒在张澈深邃的眼眸中跳跃。
白日的小胜并未让他有丝毫松懈，克拉苏的主力尚存，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他手中捧着那卷《启示录》的抄本，再次翻阅到关于“天门”的描述。
书中记载，“当天命星移，苍穹裂变，天门将于极寒之地开启，内藏神之伟力与永恒之秘……”
这些描述依旧模糊，但其中一些描绘天门形态与开启条件的符号，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在幽深地宫中获得的古旧铜牌，将其与预言书上描绘的“天门”符号仔细比对。
铜牌上的纹路复杂而古朴，与书中某些符号的结构惊人地相似，只是更加具象和立体。
他之前一直以为这铜牌是某种钥匙，用以开启某处机关。
但此刻，将两者并列细看，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这铜牌，或许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钥匙”，那些看似装饰的纹路与凸起，对应着书中符号的某种排列组合……它更像是一种序列，一种特定的……开启方式！
就在他沉思之际，帐篷的布帘无风自动，微微拂动了一下。
一股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凉意，悄无声息地从门帘缝隙中渗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湿冷。
张澈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帐外漆黑的夜空。
风向，似乎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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