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黑日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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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裹着雪粒子砸在帐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张澈把《西彼拉预言书》残页往火盆边又推了推,羊皮纸被烤得卷起毛边,像垂死的蝴蝶在挣扎。

帐外传来李陵的脚步声,皮靴碾过冻硬的雪壳,每一步都带着冰碴碎裂的脆响。

人都齐了。李陵掀帘进来。赵飞缩着脖子跟在他身后,李思明最后进来,怀里抱着个铜匣,匣盖没关严,露出半截泛黄的帛书边角——他总说医书要离人近,此刻却把医箱留在了帐篷外。

张澈的目光扫过三人:李陵、赵飞、李思明。

他伸手压了压残页,火舌突然蹿高半寸,把黑日二字映得通红,像要从纸里烧出来。

李医官,再念一遍。他的声音比帐外的风还沉。

李思明的手指在残页上划过,指节因为常年握药杵而有些变形:当铁网困住战阵,毒烟遮蔽天光,黑日的阴影将穿透云层。

神怒降于凡土,血疫漫过三川,生者的肺叶会像腐木般碎裂——他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将军,我在大宛见过染了肺疫的商队,死者的症状......和这里写的肺叶腐木一模一样。

帐内的呼吸声突然重了。

李陵的手按在剑柄上,青铜螭纹被他握得发烫:血疫?

罗马人难道在投毒?

更像在准备。李思明翻开自己带来的帛书,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地疫病的症候,我比对过康居、大月氏的瘟疫记录,但凡大规模疫病爆发前三个月,总有人在偏僻处焚烧某种矿物——说是净化,实则是在提炼毒烟。他的指尖点在帛书某行,墨迹晕开个小团,去年秋,我在敦煌看到过类似的炉灰,后来就闹了鼠瘟。

赵飞突然直起腰,耳尖动了动:将军,刚才巡查时,我在西山谷底看到火光。他从怀里摸出块冻硬的面饼,掰碎了撒在地上——这是他做标记的老办法,火头被山坳挡着,不仔细看像鬼火,但我数了,每隔半柱香就明灭一次,像有人在添柴。

帐外的风突然撞在帐杆上,帐布发出闷响。

张澈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铜罗盘——那是他从现代带来的物件,此刻在掌心烫得惊人。

他望向李陵:你带二十人守营,把伤兵帐篷挪到上风头。又转向赵飞,带路。

山谷的风比营地里更野,刮得人眼眶生疼。

赵飞走在最前,李思明裹紧了皮裘,却还是能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烧羊毛,又混着点铁锈的腥。

到了。赵飞突然蹲下,手指抠进石缝里。

张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山壁下有块半人高的碎石堆,缝隙里漏出暗红的光。

他抽出环首刀,刀尖挑起块碎石——下面是个半掩的洞口。

洞里的温度比外面高得多,混着硫磺味的热气扑在脸上,烫得人鼻尖发疼。

张澈的靴底在石阶上打滑,伸手扶住石壁,掌心触到的却不是石头的冷硬,而是层黏糊糊的东西——借着火光看,是半干的血渍,暗红里泛着青。

洞底的熔炉比张澈想象的大,足有两人高,炉口喷着幽绿的火焰,把四壁照得像浸在血里。

炉边堆着半人高的矿石,表面结着层晶状物质,李思明凑近闻了闻,突然后退半步:砷!

这是含砷的毒砂!他的声音发颤,烧这种矿石会产生砒霜气,吸多了...

赵飞的短刀已经架在熔炉边的陶罐上,罐口塞着麻布,他挑开一角,里面滚出颗焦黑的球状物,沾着未烧尽的布屑。

李思明捡起那颗球,用帕子裹着掰开:是浸过油的棉絮,裹着毒砂粉——这是投石器用的毒烟弹!他的帕子被染成青灰色,罗马人在批量制造这个!

洞角突然传来咔嗒一声。

张澈的刀已经出鞘,刀尖挑起块草席——下面是块半埋在土里的石板,表面刻着螺旋状的符号,和《西彼拉预言书》封皮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李思明跪下来,用袖子擦去石板上的灰,指尖沿着刻痕游走:这不是拉丁文,也不是希腊文......倒像是古埃兰人的祭祀符号。他抬头时,眼里映着熔炉的绿光,我在亚历山大港见过类似的碑,是用来召唤神罚的仪式记录。

张澈摸出怀里的青铜罗盘,翻转过来——背面刻着他从现代带来的简易世界地图,边缘还画着些歪扭的符号,是他刚穿越来时怕忘记重要数据随手记的。

此刻,罗盘背面的某个螺旋纹,正和石板上的符号完美重合。

将军?赵飞的声音带着点紧张。

张澈把罗盘收进怀里,洞外的风突然灌进来,吹得熔炉的火焰剧烈摇晃。

他望着炉中跳动的幽绿火焰,喉结动了动:把矿石和毒弹都带回去,石板......他顿了顿,原样埋好。

回营的路上,山雾突然浓了。

李思明走在最后,靴底踢到块冻硬的东西——是只死老鼠,尸体胀得发圆,皮毛下泛着青紫色。

他蹲下来,用树枝挑起老鼠的脑袋,只见它双眼暴突,瞳孔缩成针尖大的黑点。

李医官?前面传来张澈的声音。

李思明把树枝扔掉,拍了拍手上的雪。

他望着前方众人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那只死老鼠——在雪地里,它的尸体正缓缓渗出青黑色的液体。

后半夜的风停了。

李思明裹着皮裘坐在篝火边,火盆里的炭块偶尔爆响,溅起的火星落在他摊开的帛书上。

他翻到新的一页,提笔想记点什么,手却突然顿住——不远处的伤兵帐篷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那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扎在他耳膜上:是湿咳,带着破风箱似的嘶鸣。

他站起来,裹紧皮裘走向帐篷。

掀开帘布的瞬间,寒气裹着股甜腥气扑面而来。

借着火折子的光,他看见躺在最里面的伤兵张二牛——白天还能喝两碗热粥的小伙子,此刻正蜷缩在草席上,双手抓着胸口的衣襟,皮肤在火光下泛着不正常的青。

李思明摸向他的手腕,脉搏细得像游丝,再抬头时,正撞进一双充血的眼睛里。

医官......张二牛的声音像被揉皱的布,我喘不上气......

李思明的手指在颤抖。

他摸出银针要扎人中,却看见张二牛的嘴角渗出点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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