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火种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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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老院的青铜门已被卫兵撞开。

卡西乌斯的猩红色托加袍扫过门槛,他特意提前一个时辰抵达,就是要让马库斯在铁笼里多晒会儿日头。

议事厅中央,马库斯被铁链锁在青铜柱上。

他的亚麻短衣浸透汗水,左脸肿得老高,是昨夜狱卒用铜鞭抽的。

但当卡西乌斯的金笔重重敲在案几上时,这个前角斗士反而挺直了脊梁,被血痂粘住的头发下,眼睛亮得像淬过火的剑。

煽动平民冲击市政厅,伪造神谕蛊惑奴隶,私藏违禁的汉国《均田令》抄本。卡西乌斯的声音像刮过石板的刀尖,他翻开羊皮卷,故意让墨迹未干的死刑二字正对着马库斯,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马库斯突然笑了,铁链哗啦作响:我要说的,三天前就写在贫民区墙上了——公平比刀剑锋利。他舔了舔裂开的嘴唇,昨夜有个穿灰布衫的汉人医官给我送药,他说,真正的律法该让奴隶能站着说话。

卡西乌斯的金笔咔地断成两截。

他盯着马库斯身后的通风口,那里飘进来一缕极淡的甜腥气——是神庙祭祀用的乳香?

不,味道太冲了。

他刚要唤侍从检查,议事厅后排突然响起咳嗽声。

先是一个议员捂着喉咙弯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整座大厅都被此起彼伏的呛咳填满。

水!拿水来!财务官拍着桌子,杯中的清水刚送到嘴边,他突然瞪大眼睛——水面浮着层细密的粉红泡沫,像被血染红的蛛丝。

卡西乌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自己的银杯,杯底沉着几粒朱红粉末,正是张澈给李陵看的那种染料。毒!有人投毒!他掀翻案几,金线托加被木刺勾出一道裂口。

这时,窗外传来噼啪的爆裂声。

赵飞蹲在圣马可教堂的穹顶上,火折子在油浸的布团上一擦,三堆信号火同时腾起——东、南、北三门的斥候看见火光,立刻卸下伪装,将短刀藏进菜筐、酒坛和卖花女的花篮里。

安静!卡西乌斯抽出镶宝石的匕首,刀尖抵住最近的书记官咽喉,谁派你来的?是不是那个汉国将军?

书记官咳得说不出话,手指颤巍巍指向通风管道。

卡西乌斯顺着看过去,管道口正渗出缕缕青烟,不是毒烟,是某种发酵过的艾草混着烂洋葱的气味——李思明特意调的,无害却能让鼻窦肿胀到喘不上气。

休庭!卡西乌斯踹翻脚边的青铜火盆,火星溅在马库斯脚边,把这个逆贼押去斗兽场,正午处决!

我要让全城人看他被狮子撕成碎片!

押送队伍刚出元老院,就拐进了石板铺的窄巷。

李陵贴在二楼阳台的葡萄藤后,看着四个卫兵推着铁笼往前走。

他摸了摸腰间的环首刀,刀柄的云雷纹硌得手心发疼——这是张澈特意让工匠刻的,为的就是此刻。

停!最前面的卫兵突然举起长矛,地上躺着枚铜符,刻着玄甲二字,是汉国玄甲营的标记。

玄甲营进城了!卫兵的吼声响彻巷子。

话音未落,二楼的葡萄藤突然剧烈晃动,李陵的刀光如电,第一个卫兵的喉咙绽开血花。

剩下的卫兵刚要转身,铁笼里的马库斯突然发力,铁链崩断的瞬间,他抄起卫兵的盾牌砸向第三个敌人。

退到巷口!带队的百夫长拔出佩剑,可狭窄的巷子容不得他转身。

李陵的刀从他肋下刺进去,又快又狠,像切一块煮熟的羊肉。

他弯腰捡起那枚铜符,故意让它当啷掉在尸体旁——这是张澈教的,要让罗马人以为玄甲营的主力混进了城。

同一时刻,张澈站在维斯塔神庙的圣火坛前。

老祭司的手在发抖,他盯着张澈胸口的铜牌,那上面的云雷纹和神庙地宫里的古老图腾一模一样。这是...

天意。张澈将铜牌按在圣火坛的凹痕里,青铜相触的嗡鸣中,熄灭了三天的圣火轰地窜起一人多高。

围观的信徒发出惊呼,火焰不是寻常的橙红,而是金中透紫,像汉国皇帝冕冠上的九旒。

此火为正义之火!张澈的声音混着圣火的噼啪声,旧秩序将在火焰中崩解,新的律法会像这火一样,照亮每个奴隶的脸!

人群开始骚动。

有个老奴隶突然跪下来,他脖子上的项圈还没摘掉:神显灵了!

马库斯说得对,我们不该永远跪着!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举起手中的陶碗、木铲,甚至是给神庙供的橄榄枝,朝着元老院方向涌去。

卡西乌斯派来镇压的士兵刚到神庙街口,就被人潮裹住了。

有人扯下士兵的头盔当号子敲,有人用卖面包的推车堵住路口,连街边卖花环的老妇都把花圈套在士兵长矛上——她们的儿子,正是马库斯救过的角斗士。

贫民区的景象更热闹。

李思明蹲在临时搭的草棚下,给一个流脓的伤口涂药:这是汉国的金创膏,涂三天就能结痂。他掀开药箱,里面整整齐齐放着成捆的竹简,你们看,《汉律》里写了,庶民犯法与士同罪,奴隶若立军功,可免为良人。

围在草棚前的人越聚越多。

有个断了腿的前角斗士攥着竹简,指节发白:真的?我这样的也能?

我以医官的名义起誓。李思明按住他的手,等马库斯回来,我们一起立碑刻律,让每个孩子都知道,人不该被铁链拴一辈子。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哐当一声——是哪个奴隶砸开了枷锁。

接着,打铁铺的学徒举起铁锤,纺织工坊的女工扯断了奴隶主的皮鞭,整个贫民区像被点燃的干柴,火势顺着街道往市中心窜去。

黄昏时,张澈登上罗马城墙。

晚风卷着焦糊味,他看见东边腾起的尘烟——那是普布利乌斯的军团到了。

城楼下的广场上,游行的人群还在喊着公平,火把的光映得他们的脸发亮,像无数跳动的火种。

他摸出铜牌,指腹蹭过上面的云雷纹。

昨夜在神殿听到的嗡鸣又响起来,混着台伯河的水声,像极了汉国的战鼓。文明之争,终须一战。他对着风说。

这时,城楼下的百姓突然骚动起来。

有人指着台伯河方向喊:看!河水红了!

张澈眯起眼。

夕阳下,河水泛着诡异的暗红,像被血浸透的绸子。

他知道,那是李思明的染料顺着下水道流进了河——但此刻,没人会信这只是染料。

神罚!是神罚!人群开始慌乱,有人抱起孩子往高处跑,有人跪在河边磕头。

张澈望着那片血色河水,嘴角勾起极淡的笑,真正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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