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旁边的街市,张澈回头瞥了眼混在人潮里的赵飞——那小子正把短刀藏在卖菜老妇的菜筐底下,帽檐压得低低的,却在与他目光相接时快速眨了下左眼。
李思明则抱着个布包跟在三步外,布包里装着他特制的消毒药粉,此刻被他攥得指节发白。
跟着我。张澈对着两人比了个抹喉的手势,转身钻进墙根下的排水口。
石缝里渗出的凉水立刻浸透了他的护腿,可他顾不上这些——昨夜在平民区听马库斯说,神庙地窖藏着元老院的秘密账本,而普布利乌斯今早带着亲卫封锁了祭坛,这账本里说不定就有罗马军团的布防图。
地道比他想象中更逼仄。
赵飞在前头用匕首刮着墙皮探路,火星子溅到张澈脸上,烫得他缩了下脖子。统领,看这儿。赵飞突然停住,匕首尖挑起块剥落的墙灰,露出下面歪歪扭扭的拉丁文。
张澈凑近辨认,军团之眼...铁火之术...他喉结动了动——三个月前在帕米尔冰川缴获的希腊火配方里,也提到过铁火二字,当时他就猜罗马人可能掌握了更猛的火攻法子。
李医官,记下来。张澈摸出块碎陶片塞给李思明。
李思明的手指在铭文上轻轻抚过,沾了满手石粉:这些刻痕深浅不一,像是仓促间凿的,许是奴隶们偷偷刻的。话音未落,赵飞突然压低声音:有回音。
三人同时屏息。
张澈心口一紧——他特意选在晨雾未散、平民与军团对峙时潜入,难道还是暴露了?
继续走。他咬着牙推了赵飞后背一把。
转过三道弯,石门的轮廓终于在火把光里显出来。
李思明蹲下身,用银镊子拨弄门缝里的积灰:机关轴锈死了,应该是几十年前的老东西。张澈解下腰间的环首刀,刀背重重磕在门枢上,一二三——
轰的一声,石门带着呛人的尘土向后倒去。
密室里的空气瞬间灌进鼻腔,混着松脂和羊皮纸的霉味。
张澈的火把照亮满墙的卷轴时,赵飞已经扑到了角落的木箱前。统领!那小子的声音发着颤,这是叙利亚军团的补给单!张澈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就着跳动的火光扫过羊皮卷上的字迹——从安条克到泰西封的粮道,从西里西亚到罗得岛的铁料运输,甚至连普布利乌斯亲卫营的每日用酒量都记着。
收起来。张澈扯下外袍裹住那叠文书,转身时瞥见中央的投石机模型。
木架上缠着细铁丝,弹兜位置嵌着块黑黢黢的石头——李思明正捏着块碎渣凑到鼻尖:硫磺味。他指了指旁边密封的陶罐,这罐子上的字...像是硫磺之火?
张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个月前在两河流域,罗马人用希腊火烧了他半支水军,若这硫磺之火比希腊火更猛...他刚要开口,地道里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声。
灭了火!他一把拽过赵飞,三人挤着躲进石门后的侧室。
黑暗里,赵飞的短刀蹭着他的手背,李思明的药囊压得他肋骨生疼。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锁子甲的轻响——是罗马重步兵的装备。
检查每个角落。张澈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是普布利乌斯。
张澈看见投石机模型,普布利乌斯戴满戒指的手抚过陶罐上的封泥:这里的东西,连凯撒都未必知道。他转身时,青铜护腕撞在石墙上,留两个人守着,谁靠近就杀。
脚步声渐远后,赵飞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那老东西怎么会来?他压低声音,可尾音还是发颤。
李思明摸出块薄荷糖塞进嘴里——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许是马库斯的炭拓信惊动了元老院,他们猜到咱们要找情报。
张澈没说话。
他摸着怀里的青铜罗盘,此刻那东西正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密室里的卷轴、陶罐、投石机模型在他脑子里转成一团——罗马人的铁火之术,汉军的环首刀,还有昨夜广场上举着木棍的平民...他突然想起在诏狱里炼出的第一炉钢水,火星子溅在脸上时,他也是这么心跳如擂。
今晚再来。他掀开侧室门帘,晨雾不知何时散了。
赵飞搓了搓冻红的耳朵:我去弄点松油,火把太显眼。李思明拍了拍布包:我带着炼金纸,得把那些配方抄下来。
张澈摸了摸藏文书的外袍,转身时瞥见石门上被普布利乌斯的火把照亮的刻痕——那是个交叉的鹰旗与龙纹,在灰尘里若隐若现。
他伸手抹了把,指尖沾了层细灰,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地道外传来市井的喧嚣,有人在喊面包涨价了,有人在骂军团抢粮。
张澈把罗盘塞进怀里,金属的热度透过布料烙着心口。
今晚的月亮该圆了,他想,等月上中天时,得让李思明把硫磺之火的配方抄在炼金纸上——那种能抗水抗虫的纸,是他让长安的工匠照着埃及莎草纸改良的。
密室的秘密还在石墙后沉睡着,可普布利乌斯已经醒了。
张澈摸了摸腰间的环首刀,刀柄上的云雷纹被掌心的汗浸得温热,像极了漠北雪夜里,霍去病递给他的那碗热酒。
走。他率先钻出地道,晨光里,元老院的穹顶闪着冷硬的光。
而在他怀里,青铜罗盘的震颤越来越急,仿佛在催促着什么——就像当年在朔方郡的雪地里,那罗盘第一次发烫时,他听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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