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靴底碾过崖顶碎石时,风里飘来一丝熟悉的沉水香。
他瞳孔微缩——这是陈默惯用的熏香。
抬眼望去,月光正漫过崖边那株千年古松,树影里立着两道身影。
左侧是陈默,月白锦袍纤尘不染,腰间青玉坠子随着呼吸轻晃,还是记忆里温润如玉的模样;右侧却是个笼罩在血雾中的佝偻老者,枯槁双手正掐着诡谲法诀,十根指节渗着黑血,在地面洇出暗红符咒。
昭弟,陈默开口时,声音里还带着三分关切,你不该追上来的。他指尖漫不经心摩挲着腰间玉坠,方才在杀阵里,我本想留你全尸。
林昭站定在距两人十步外的位置,破妄剑在掌心微微发烫。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声——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在血管里烧得噼啪作响。
三日前陈默将他推下断魂崖时,说的也是同样温声细语的昭弟,你这废柴留在宗门也是拖累;三日前陈默将淬毒匕首捅进他心口时,袖口飘的也是这缕沉水香。
陈默,林昭开口,声音像淬了寒潭冰魄,你勾结外宗盗宝的证据,我在崖底寒潭找了七日。他后颈红痣随着话音泛起微光,那是点化系统被彻底激活的征兆,今日,你该还我个公道。
陈默的笑容僵在唇角。
他眼角微跳,迅速扫过林昭后颈的红痣,又恢复从容:公道?他嗤笑一声,青云宗的公道,是拳头大的人说了算。他朝血傀使者抬了抬手,老鬼,送昭弟去见他父母。
血雾骤然翻涌。
那具被血雾裹着的残尸终于显形——青灰色皮肤下凸起根根白骨,胸口还嵌着半把断剑,却顶着颗完好的头颅,眼窝处燃烧着两簇幽绿鬼火。
林昭识海一震——这是金丹境修士的残躯!
小心!白影的尖啸从林昭袖中窜出,小狐狸炸着毛扒住他手腕,这血傀吞过七名筑基修士的精魄!
林昭反手摸了摸白影毛茸茸的脑袋,掌心的温度透过狐毛传来,让小狐狸的呜咽渐渐平息。
他望着那具摇摇晃晃逼近的血傀,忽然笑了。
系统,他在心底低唤,点化破妄剑,真视之刃。
剑鸣骤起。
原本灰扑扑的凡铁剑瞬间泛起金芒,剑身上浮现出细密的符文,像活过来的蛇群游向剑尖。
林昭握剑的手紧了紧,能清晰感知到剑身里流转的力量——这是点化系统融合了寒潭冰魄与他灵脉后的馈赠,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真视之力。
去。
他抬臂,挥剑。
金芒划破夜色,精准刺进血傀眉心的鬼火。
那簇幽绿火焰先是剧烈扭曲,接着噗地熄灭。
血傀的动作戛然而止,青灰色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露出里面黑黢黢的骨架,最后轰地散成漫天血雨。
崖下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不知何时,执法堂的玄色身影、外门弟子的青衫白裳已围满崖边,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望着这一幕——那柄曾被他们嘲笑为烧火棍的凡铁剑,此刻正悬在林昭身侧,剑身金芒未褪,像把淬了天光的利刃。
陈默的脸彻底白了。
他踉跄后退半步,腰间玉坠当啷撞在古松树干上,发出刺耳的脆响:不可能......你明明被废了灵脉...
有什么不可能?
清冽女声自半空飘落。
林昭猛地抬头。
不知何时,崖顶上方悬着道青衣身影,广袖被山风卷起,露出一截雪色手腕。
她垂眸望着林昭,眼尾微微上挑,眸中似有星河流转:当年你用竹枝当剑,都能劈开十万魔军。她指尖轻点,林昭掌心的真视之刃突然震颤,金芒更盛三分,如今有了趁手的剑,倒该更利些。
林昭喉结动了动。
这声音......像极了他幼时在父母遗物里听到的幻音,带着某种跨越千年的沧桑,却又让他莫名安心。
他刚要开口询问,青衣人已转身望向陈默,目光冷得像淬了冰:勾结血煞宗盗我青云秘藏,残害同门,你当这天下没有王法?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散作青烟。
林昭望着那缕青烟融入月光,后颈红痣突然发烫——他终于想起,这气息与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方断玉上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污蔑!陈默的尖叫打断了林昭的思绪。
他涨红了脸,腰间玉坠突然泛起红光,你拿什么证明我勾结外宗?
就凭你这把妖剑?
林昭没有说话。
他从怀中摸出半片焦黑的信笺——这是他在崖底寒潭冰缝里找到的,母亲临终前藏下的最后遗物。
指尖按在信笺上,他低声道:系统,点化真相显影卷。
信笺骤然亮起金光。
焦黑的纸面上,血色字迹缓缓浮现:陈家父子私开密库,引血煞宗入山。
昭儿若见此信,速往执法堂......
够了!陈默狂吼着扑过来,腰间玉坠的红光凝成一柄血剑,你这废柴也配看我陈家秘辛?
林昭不闪不避。
真视之刃突然倒转剑柄,剑脊重重磕在陈默手腕上。
冰魄寒气顺着伤口钻入陈默经脉,他的动作瞬间僵硬如木偶。
林昭反手扣住他后颈,将他按在古松树干上:废柴?他凑近陈默耳畔,声音轻得像片雪,三日前你推我下崖时,可曾想过寒潭底有千年冰魄?
可曾想过我会激活点化系统?
陈默瞳孔剧烈收缩。
他能清晰感觉到冰魄在体内乱窜,护体罡气像纸糊的灯笼,被林昭指尖渗出的金芒戳得千疮百孔。
跪下。林昭说。
陈默想咬舌自尽,却发现舌头早已被寒气冻得麻木。
他望着周围执法堂长老骤然冷下的脸色,望着外门弟子们眼中的震惊与快意,终于在林昭松开手的瞬间,扑通跪在碎石上。
月光漫过他低垂的头颅,将他发间的青玉冠衬得格外刺眼。
林昭退后半步,真视之刃嗡地归鞘。
他转身望向崖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风掀起他染血的衣袖,露出臂弯处新结的疤痕——那是崖底寒潭里冰棱划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我是林昭。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劈开阴云,从前你们说我是废柴,说我配不上青云宗。他抬手按在后颈红痣上,金芒从指缝溢出,现在我告诉你们——
这颗红痣,不是废柴的标记。他的目光扫过陈默颤抖的背影,扫过执法堂长老紧绷的脸,最后落在崖下那汪泛着幽蓝的寒潭上,是我林昭,要拿回一切的凭证。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崖顶。
不知谁先鼓起了掌,接着是两声,三声,最后连成一片。
白影从林昭袖中探出头,小爪子扒着他肩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方才陈默的书童往东南方传了讯......血煞宗的人,怕是要来了。
林昭望着东南方暗沉的天际线,真视之刃在剑鞘里发出轻鸣。
他摸了摸白影的耳朵,嘴角勾起抹冷冽的笑:来得正好。
崖顶众人尚未从震惊中回神,东南方的云层突然翻涌,隐约传来尖啸般的法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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