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手机贴在耳边的手慢慢垂下来，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后颈泛起一层薄凉。
云城商投的电话像颗小火星，在他心里烧出个滚烫的坑——上回帮老赵盘活菜市场直播，不过是顺手带了两回流量，怎么就惊动了这种级别的企业？
小陈！
带着点中气的唤声从身后传来，陈默转头，看见宿管张阿姨正扶着辆老式二八杠自行车，车筐里堆着半袋洗衣粉和几卷透明胶。
她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管卷到胳膊肘，露出的皮肤被晒得发红，额角还沾着点墙灰。
张阿姨，您这是刚从几楼下来？陈默快走两步接过车把，指尖碰到车筐边缘时，摸到层黏糊糊的东西——凑近看，是凝固的可乐渍，又帮学生修门锁了？
可不是！张阿姨拍了拍车筐里的透明胶，403那小子昨晚喝多了，把宿舍门反锁在里头，钥匙断锁孔里。
我拿老虎钳夹了半小时才弄开。她忽然凑近陈默，眼角的笑纹挤成堆，找你正事儿呢！
咱们3号楼最近闹得不像话，你得帮我支支招。
陈默直觉这是系统任务的苗头，果然，眼前浮起半透明的任务框：
【日常任务·人间烟火：协助宿管张淑芬改善3号宿舍楼居住环境（当前进度0/100）】
【任务奖励：随机技能卡×1（后勤类概率提升50%）、烟火值 200】
【任务失败：扣除当前资产30%，触发社死任务（在食堂门口用唢呐吹《最炫民族风》）】
他喉结动了动。
上回帮外卖员抢单才得了150烟火值，这任务奖励够诱人。
更重要的是，张阿姨从前总把他当亲儿子看——去年他发烧到39度，是张阿姨煮了三天白粥，用保温桶捂得滚烫送来的。
您说，我听着。陈默把自行车推到树底下，抬头时正迎上张阿姨的目光。
她眼角的笑没了，眉头像打了结：卫生差得能熏死人，2楼公共厕所的瓷砖缝里全是黑垢；半夜三点还有人在走廊打游戏吼嗓子；最气人的是405那小刚，上周把消防栓的玻璃砸了，说什么反正宿管不敢扣我学分。
陈默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车把，想起上周在楼下遇见小刚的场景——那男生染着酒红色头发，校服拉链只拉到胸口，经过他身边时故意撞了下肩膀，嘴里还骂骂咧咧多管闲事的狗。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怕是上回帮隔壁寝调解矛盾时，不小心扫了小刚的面子。
我明天就去摸情况。陈默掏出手机记备忘录，先从卫生和噪音下手，您看行不？
张阿姨的眼睛亮起来，伸手拍他后背：我就知道找你准成！
对了，明早八点我在一楼大厅等你，带钥匙给你开储物间，里头有新拖把和消毒水。她跨上自行车要走，又回头补了句，那小刚...你多担待点，他妈上个月住院了，听说欠了不少钱。
月光漏过香樟叶，在陈默脚边碎成一片银斑。
他盯着手机屏保里的生日蛋糕照，突然懂了张阿姨的欲言又止——就像七岁那年他蹲在楼道里啃冷馒头，是隔壁王奶奶端着热乎的饺子敲开他的门。
有些刺儿扎在人身上，不是因为坏，是因为疼。
第二天清晨七点半，陈默站在3号楼门口。
楼门玻璃上贴着张皱巴巴的通知，禁止外卖入内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像团模糊的墨迹。
他深吸口气，霉味混着泡面味直往鼻腔里钻——这味儿他再熟悉不过，去年帮社区做老旧小区改造时，清理过二十多间类似的宿舍。
默哥！
小丽从楼梯口探出头，马尾辫上沾着根碎纸屑，张阿姨说你要来，我把各层的卫生检查表都打印好了。她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203宿舍垃圾桶三天没倒，305阳台晾着带泥的球袜，405...陈默扫到最后一行，笔尖重重戳在纸上——405：地面烟头27个，墙面有脚印，床底堆啤酒瓶6个。
走，先查公共区域。陈默把文件夹递给小丽，自己抄起拖把。
经过2楼厕所时，他弯腰摸了摸瓷砖缝，指尖蹭上团黑褐的污渍，这得用钢丝球蘸洁厕灵，下午让我来。
您还真打算亲自动手啊？小丽瞪圆眼睛，上回学生会搞大扫除，部长在群里喊破嗓子都没人来。
喊破嗓子不如弯下腰。陈默扯下挂在门后的橡胶手套，你去3楼叫人，就说扫完请喝奶茶。他蹲在地上挤洁厕灵，泡沫滋滋冒出来，混着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里散开。
半小时后，2楼厕所的瓷砖泛出青白的光。
陈默直起腰时，后腰传来钝痛——到底是蹲太久了。
他擦了擦汗，抬头看见转角处站着三四个男生，手里捏着扫帚，正互相推搡着往这边挪。
502的？陈默笑着招手，来搭把手，扫完请杨枝甘露。
男生们愣了愣，其中戴黑框眼镜的率先走过来：我是502的小林，上回您帮我修过台灯...那什么，我们屋的地也该扫扫了。
到中午时，整栋楼的公共区域已经焕然一新。
陈默站在一楼大厅，望着窗台上摆着的绿萝（不知谁从宿舍搬来的），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柠檬香，手机突然震了震——系统提示：【任务进度 30】。
但真正的考验在晚上。
十一点半，陈默被一阵刺耳的电子音效吵醒。
他摸黑抓起手机，屏幕亮得刺眼——是小丽的消息：4楼走廊，小刚在打游戏，外放声音开最大！
他套上拖鞋冲出门，4楼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逆战》的BGM混着小刚的脏话：垃圾队友！
会不会玩？几个探头的同学缩着脖子回屋，有个女生抱着枕头站在走廊，眼眶泛红。
小刚。陈默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小刚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回头时眼尾泛红，关你屁事？他抓起桌上的罐装可乐猛灌一口，易拉罐被捏得咔咔响，老子乐意吵，有本事你报警啊！
陈默没接话，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啤酒瓶。
玻璃渣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其中一片沾着暗红的血渍。
他抬头时，正好看见小刚手腕上的创可贴——边缘翘起，露出下面未愈合的伤口。
你妈手术费还差多少？陈默突然问。
小刚的手指猛地一颤，键盘咔的一声被按裂了个缝。
他张了张嘴，又猛地别过脸去：你...你怎么知道？
张阿姨说的。陈默在他身边坐下，我帮老赵直播卖菜的时候，认识个做医疗器材的老板，或许能帮你申请减免。他掏出手机翻出联系人，还有，你打游戏的手速挺厉害的，要不要试试给游戏主播当代练？
我朋友那边正招人。
走廊的声控灯突然灭了，黑暗里传来轻微的抽噎声。
等灯再亮时，小刚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他抓起地上的啤酒瓶往垃圾桶里扔，闷声说：我...我以后戴耳机。
陈默拍拍他肩膀站起来，转身时瞥见手机屏幕——有个未接来电，号码显示021-666XXXX。
他盯着那个号码看了三秒，按下关机键。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走廊地面铺了层银霜。
小刚蹲在地上收拾键盘碎片，动作轻得像在捡什么宝贝。
小丽。陈默掏出手机重新开机，给室友发消息，明天帮我联系校心理社团的王老师，就说...有个需要聊聊的同学。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的脸，远处传来巡夜保安的脚步声。
陈默望着3号楼顶层的星空，突然想起市场里老赵说过的话：烟火这东西，看着小，烧起来能暖一片天。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