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回到工作室时，顶灯的日光灯管正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他把外套甩在堆满外卖盒的茶几上，金属U盘在口袋里硌得大腿生疼——那里面装着王明提供的恒远计划，还有他三年前数据造假的铁证。
手机屏幕在裤袋里震了三次，他摸出来，微信对话框里躺着小杰凌晨三点发来的消息：「查了，虚拟号走的暗网通道，暂时追不到源。」
指腹在屏幕上悬了两秒，陈默划开通讯录，找到「小芳」的名字。
这姑娘是云城本地生活类网红，上个月在社区做反诈直播时被他截胡帮忙搬设备，后来总说要请他喝奶茶。
「叮——」
电话刚拨出三秒就被接起，小芳的声音裹着炸串香飘过来：「陈大策划？不会是要蹭我夜宵吧？我跟你说我刚发现...」
「帮我做场直播。」陈默打断她，盯着墙上贴满的「邻里帮」用户留言便利贴，「新平台宣传，明天晚上八点。」
对面突然安静了两秒，接着是炸串摊老板喊「十块钱的里脊肉」的吆喝。
「就你上次说的那个整合社区服务的平台？」小芳的声音带了点兴奋，「要我怎么配合？打广告的话得加钱啊——」她突然笑出声，「骗你的，上次你帮我劝那哭着要退直播的老奶奶，这人情我记着呢。免费，连脚本都不用你写。」
陈默捏着手机的指节松了松。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刮得拍打玻璃，他想起昨夜在后台看到的两万三千个用户光点，像星星落进云城的街巷。
「卖点我发你。」他快速敲着手机，「重点突出‘三公里生活圈’和‘邻里互助’，你平时怎么和粉丝唠嗑就怎么来。」
挂了电话，陈默又拨给小杰。
对方接起来时背景音是键盘敲击声，混着可乐罐的脆响：「老大？我正给你搞服务器扩容呢，你猜我发现什么？恒远上个月买了云城三大IDC的...」
「停。」陈默扯过转椅坐下，电脑屏幕亮起，显示着新平台的架构图，「技术支持我需要你全程盯着，明天直播可能会有流量洪峰。」
「瞧不起谁呢？」小杰的键盘声突然密集起来，「我昨晚把服务器集群从二扩到五了，防火墙也加了三层——对了，你上次说的‘流量密码’技能卡，用的时候记得把互动节点标红，我这边能同步监测转化数据。」
陈默望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喉咙突然发紧。
三年前他在社区活动室帮张叔修电脑时，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一群被他帮过忙的人，正反过来托着他往上走。
直播当天的工作室比往常亮堂三倍。
小芳踩着帆布鞋推门进来，发梢还沾着雨星子，手里提了袋糖炒栗子：「给你和小杰的，暖手。」她晃了晃手机，「我粉丝群已经炸了，都说要看陈策划真人出镜。」
陈默低头调整直播设备，耳尖有点发烫：「我就露个脸说两句话，主要看你。」
「那可不行。」小芳突然凑近，指尖戳了戳他胸前的工牌，「你可是‘邻里帮’创始人，用户就爱听你这种社牛讲接地气的故事。」她转身把栗子倒在茶几上，糖霜在灯光下闪着细粒，「对了，我让助理调了暖光滤镜，你那黑眼圈看着像三天没睡——其实就是三天没睡吧？」
小杰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发顶翘着几缕呆毛：「老大你昨晚又在公司打地铺？我给你带了咖啡，冰的，提神。」他把电脑往桌上一放，屏幕蓝光映得脸青白，「设备测试过了，推流码没问题，弹幕墙我写了自动关键词抓取...」
「停。」陈默笑着把咖啡推给小杰，「你才该喝。」他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九分，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直播界面亮起的瞬间，屏幕上的弹幕像炸开的烟花。
「小芳今天怎么在工作室？」
「那个穿白T恤的男生是谁？好眼熟！」
「啊啊啊是陈默！上次帮我奶奶找走失的猫的那个！」
小芳把镜头转向陈默，他清了清嗓子，喉结动了动：「大家好，我是陈默。可能很多人在云城各个社区见过我——帮张阿姨遛过狗，帮快递小哥搬过货，帮李爷爷修过电视。今天想和大家说个事：我要把这些‘帮忙’，变成一个能帮到更多人的平台。」
弹幕突然静止了两秒，接着潮水般涌来：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邻里帮2.0’？」
「上次在社区活动见过你做的互助墙，超好用！」
「陈策划靠谱，我家钥匙锁屋里都是他帮忙联系的开锁师傅！」
陈默望着弹幕，耳麦里传来小芳的轻笑。
他想起系统提示的「流量密码」技能卡生效时的温热感，像是有只手在他脑内梳理着观众的情绪脉络。
「这个平台叫‘云邻’，」他对着镜头弯起眼睛，「以后你需要修水管、接孩子、甚至只是想找个人拼单买奶茶，都能在上面找到三公里内愿意帮忙的邻居。我们不收中介费，只收一句‘谢谢’。」
屏幕右侧的注册人数开始疯狂跳动：100，500，2000...小杰突然掐了下他的胳膊，眼睛亮得像灯泡：「服务器负载78%，但撑得住！转化率比预期高30%！」
小芳举着手机凑近镜头：「我刚刚试了下‘紧急求助’功能，真的秒收到三个邻居的回复——王大哥说他就在隔壁楼，五分钟能到！」她转身对陈默笑，「你看，这就是云城的温度对吧？」
陈默望着后台不断刷新的用户定位点，心口像揣了团火。
两万三千个光点变成四万，五万，像星星落进每个小区的单元楼，落进早餐铺的蒸笼气里，落进广场舞的音乐里。
就在直播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网络突然出现了一些小卡顿，小杰偶尔皱了皱眉头，但没太在意。
变故发生在八点四十分，小杰突然发现这些卡顿并非偶然，他的键盘声突然停了。
陈默转头，看见他额角挂着汗珠，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操，有人在刷恶意注册！这些恶意注册使用了特殊技术绕过了部分防护，每分钟五千个空号，服务器负载飙到92%了！」
小芳的笑容僵在脸上，镜头里的弹幕开始混杂：「怎么注册不了？」「页面卡死了！」「不会是骗子平台吧？」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静静躺着条新短信，发件人还是那个虚拟号：「这只是开始，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小杰！」他按住好友发抖的肩膀，「先封IP段，开二次验证！小芳，带节奏，说服务器正在优化，让大家稍等。」
小杰深吸一口气，指尖重新敲出密集的代码声：「已启动人机验证，空号注册被拦截了！负载降到85%...70%...稳住了！」
小芳对着镜头比了个OK手势：「家人们稍安勿躁，陈策划说这是大家热情太高，服务器在开小灶呢！等会给大家抽十箱云城老字号酱鸭，关注‘云邻’公众号就能参与！」
弹幕重新热闹起来，注册人数虽慢了些，却仍在稳步攀升。
陈默擦了擦手心的汗，目光落在手机那条未读短信上。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玻璃上的水痕把霓虹灯光拉成模糊的色块，像极了后台那些明明灭灭的用户光点。
他想起王明说的「更大的风暴」，想起恒远写字楼里被红笔圈起的名字。
雨珠打在窗台上，发出细碎的响，像某种倒计时的鼓点。
但此刻，后台的注册数跳到了十万。
陈默把手机倒扣在桌上，转身时撞翻了装栗子的袋子。
糖霜裹着的栗子骨碌碌滚到小杰脚边，他弯腰去捡，却在抬头时撞进好友亮晶晶的眼睛。
「老大，」小杰把栗子放回桌上，嘴角咧到耳根，「我们要火了。」
陈默笑了。
他望着屏幕上仍在跳动的数字，听着小芳和观众唠着社区里的趣事，突然觉得那些风雨，或许没那么可怕。
直到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这次是条彩信。
他点开，照片里是「云邻」的服务器机房，某个关键设备的型号被红笔圈出，旁边附着一行字：「下一次，可没这么好说话。」
雨滴在玻璃上划出一道水线，恰好遮住了照片里的日期。
陈默的指节慢慢收紧。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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