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照片里被红笔圈住的服务器设备型号刺得他眼底发疼。
后台注册数还在“102345”的位置跳动,小芳的声音从直播间传来,带着刻意拔高的轻快:“家人们看这里!刚和陈策划商量好了,注册成功的前一千名送社区手工坊的刺绣团扇——”
“老大?”小杰扯了扯他衣角,眼镜片上蒙着层薄汗,“负载稳定在65%了,人机验证把恶意注册拦截了九成。”
陈默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进裤兜。
他能闻到机房空调吹出的冷风里混着烧焦的电子元件味,那是刚才高负载运行留下的痕迹。
“辛苦你了,先把今天的注册数据备份三份。”他拍了拍小杰后颈,年轻男孩的皮肤烫得惊人,“去买杯冰可乐,降降温。”
小杰应了一声,抓起外套往外走,球鞋在地面蹭出刺啦响。
陈默转身时,直播镜头里的小芳突然顿了顿,眼神往他这边飘。
他立刻扯出个笑,冲镜头比了个“OK”——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应急暗号。
弹幕里“陈策划好帅”的评论刷过去,暂时盖住了零星的质疑。
直到直播间传来“叮”的结束提示音,陈默才摸出手机。
未接来电显示“021-668XXXX”,归属地是云城。
他刚按下回拨键,对方就接了:“是陈默先生吗?我是恒远集团法务部的周明。”
“恒远?”陈默的手指在桌沿敲了敲,这个名字他听过——半个月前社区活动策划案竞标,恒远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我们有证据显示,贵团队窃取了恒远的‘社区数字化服务平台’核心方案。”周明的声音像块冷铁,“今天下午三点,带着你的技术负责人到恒远大厦18楼会议室,我们需要当面核对。”
“等等——”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你们的方案是纯文字报告,我们的‘云邻’平台有自主研发的算法框架,上周刚在软协做过备案。”
“备案?”周明冷笑一声,“你最好现在就查邮箱。我们已经把部分比对材料发过去了。”
嘟嘟的忙音撞进耳膜。
陈默点开邮箱,二十张截图砸得他瞳孔收缩——所谓“核心方案”里,竟有三张和他们内部讨论的思维导图高度重合。
但最诡异的是,截图里的批注用的是他大学时的习惯:重点部分画三个感叹号,错别字旁边标绿色波浪线。
“操。”他捏着手机冲进机房,小杰正跷着二郎腿灌可乐,冰水珠顺着易拉罐滴在键盘上。
“查这个邮箱的IP。”陈默把电脑转过去,“还有,看看这三张图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共享盘里的。”
小杰的可乐罐“当啷”掉在地上。
他推了推眼镜,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比刚才拦截恶意注册时还快:“共享盘权限是上周三开放的,这三张图是...凌晨两点十七分上传的?但那天我和你在夜市摆摊做地推,凌晨一点才回学校。”他突然顿住,“上传账号是...小华?”
陈默的呼吸一滞。
小华是他们团队的实习生,负责整理文档,上个月还因为帮独居奶奶修路由器被社区表扬过。
他摸出手机翻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三天前小华发的:“陈哥,我奶奶住院了,这两天可能要请假。”
“她的工牌还在前台挂着。”小杰调出监控画面,画面里,穿白衬衫的女孩在凌晨两点零五分刷开了公司门,马尾辫在脑后一跳一跳,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她手里没提电脑包——他们公司的共享盘只能用办公电脑登录。
“她用了我的账号。”陈默突然想起昨天早上,小华红着眼眶找他:“陈哥,我奶奶要转ICU,能借我电脑查下缴费记录吗?”他没多想就把电脑推了过去,当时屏幕正好停在共享盘登录界面。
“现在怎么办?”小杰的喉结动了动,“恒远下午三点就要人。”
陈默扯松领口,后颈的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他想起上周在便利店遇见的王明——那个自称父亲老同事的中年男人,递名片时指尖在“恒远集团顾问”几个字上重重按了按:“小默啊,年轻人别太急着出头。”
“去恒远。”他抓起外套,“把共享盘的操作日志和监控备份,还有小华的请假记录,全部刻成光盘。另外,联系张律师,就是上次帮社区调解物业纠纷的那个。”
在去恒远大厦的路上,陈默和小杰坐在车上,气氛有些凝重。
陈默一直在思考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小杰则时不时看看手中准备的资料。
恒远大厦的玻璃门映出陈默紧绷的下颌线。
前台小姐核对过预约信息,用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给他指了方向:“18楼会议室,周法务已经到了。”
推开门的瞬间,陈默闻到了浓烈的咖啡味。
长桌尽头坐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面前摊着一沓A4纸,正是邮箱里的截图。
“陈先生。”周明站起来,指节敲了敲材料,“这是我们在贵团队共享盘里提取的——”
“提取?”陈默把光盘拍在桌上,“恒远作为外部公司,是怎么登录我们内部共享盘的?”他转向跟进来的小杰,“把操作日志调出来。”
投影仪亮起的瞬间,周明的脸白了。
日志清晰显示,那三张图是用“小华”账号在非办公设备上上传的,而“小华”账号的最后登录地点是云城人民医院——和她奶奶的住院记录完全吻合。
“更有意思的是。”小杰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着点报复的快感,“我们查了这三张图的源文件。恒远的方案里,社区活动模块写的是‘每月第三个周六’,但我们内部讨论时改成了‘双周周六’——你们提供的截图里,日期还是‘第三个周六’。”
周明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陈默已经掏出手机:“张律师,现在可以进来了。”
穿米色套装的女人踩着细高跟走进来,文件袋“啪”地拍在周明面前:“根据《反不正当竞争法》第二十一条,恒远集团涉嫌捏造、散布虚伪事实,损害我当事人商业信誉。我们已经向法院提交了证据保全申请。”
从恒远大厦出来后,陈默和小杰马不停蹄地赶往法院。
在法院里,一切都按照既定的流程进行着。
法庭的日光灯管在陈默头顶嗡嗡作响。
他看着被告席上的周明和恒远代表,后者的额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汗珠。
“审判长,”张律师举起U盘,“这是云城软协出具的‘云邻’平台技术鉴定报告,显示其核心算法与恒远方案相似度不足15%。”
法槌落下的瞬间,陈默听见后排传来抽气声。
小杰在他耳边小声说:“老大,微博热搜已经爆了——‘恒远诬陷案败诉’。”
走出法院时,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小杰举着手机蹦跶:“小芳刚发直播间,说要给胜诉庆祝抽二十箱酱鸭!”陈默笑着摇头,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
还是那个虚拟号码。
短信内容很短:“恭喜陈策划初战告捷。但你以为,真的只是恒远吗?”
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擦过陈默的裤脚。
他望着天边渐暗的晚霞,突然想起今早路过社区广场时,王奶奶拉着他的手说:“小默啊,最近总看见穿黑西装的人在楼下转悠。”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这次,他没有把手机倒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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