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外的穿堂风卷着银杏叶掠过陈默肩头时，他正低头盯着手机屏幕。
新短信的提示音像根细针，精准扎进方才胜诉的松懈里。
“小默？”法警收拾卷宗的手顿了顿，顺着他凝固的目光瞥向手机，“需要帮忙叫车吗？”
陈默喉结动了动，把手机按进西装内袋。
金属外壳贴着心口，烫得他想起昨夜系统面板上那道25%的进度条——淡蓝色的光像极了王奶奶端来的热粥，可此刻粥的温度全被短信里的“更大的风暴”灼成了灰烬。
他扯了扯领带，转身时法袍扫过木质长椅，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台阶下，小杰的红色电动车正歪在梧桐树旁，车筐里堆着半凉的煎饼果子——这小子准是一大早从学校骑过来的，后车轮还粘着未干的泥点。
“赢了？”小杰咬着最后一口油条跳下来，油渍在他褪色的卫衣上洇出个小黄斑，“我就说李律师那嘴皮子能把对方辩到哭——哎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陈默没接话，直接掏出手机翻出短信。
小杰的油条“啪”地掉在地上，油星子溅在他沾着咖啡渍的运动鞋上。
他凑近屏幕时睫毛直颤，像被人突然掐住了后颈的猫：“这……这号码查过吗？”
“归属地显示云城，但用虚拟号中转了七次。”陈默摸出从法院复印室顺的便签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IP追踪记录，“刚才在候审室，我让技术部的朋友加急查了，信号源最后定位在——”他指尖点在“天盛大厦17层”几个字上，墨迹被汗水晕开，“和王明的办公室直线距离不超过十米。”
小杰的瞳孔缩了缩，突然蹲下去捡油条。
他弯腰时卫衣下摆掀起，露出后腰上那道去年骑电动车摔的疤——陈默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阴天，小杰载着他去社区送物资，为了避开突然窜出的流浪猫撞在路牙上。
此刻那道疤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红，像在替主人表达不安：“王明？你爸当年的老同事？”
“三年前他跳槽去恒远，半年前天盛突然收购恒远30%股份。”陈默把便签纸折成小块塞进裤兜，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折痕，“今天庭审时天盛代表的脸色，和我爸出事那天他来家里送慰问金时一模一样——嘴角扯着笑，眼睛却像结了层冰。”
小杰终于直起腰，手里的油条已经被揉成碎渣。
他把碎渣扔进垃圾桶时，指节捏得发白：“要我说，咱直接报警。这孙子上次找人往社区活动中心泼红漆，要不是你反应快……”
“报警没用。”陈默打断他，目光扫过街角那家“晨光咖啡馆”的霓虹灯——王明今早发消息说“三点，老位置”，玻璃上的水珠正顺着“静候”两个字往下淌，“他敢发这条短信，就不怕留证据。我得当面问问，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小杰的手“咚”地拍在电动车把手上，惊得路过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你疯了？上回他派商业间谍偷‘云邻’数据，这回指不定……”
“系统任务进度到25%了。”陈默突然说。
他望着小杰骤然睁大的眼睛，想起三个月前在社区广场激活系统时，这小子举着奶茶凑过来看面板的傻样，“隐藏任务描述是‘揭开平凡人潜力觉醒的真相’，王明的阴谋，可能就是钥匙。”
小杰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憋出句：“我跟你去。”
“不用。”陈默拍了拍他肩膀，西装布料下的肌肉绷得像根弦，“你帮我查王明这三年的资金流向，特别是海外账户。上回黑进恒远系统的工具还在吗？”
小杰的手指无意识抠着车把上的防滑垫，直到抠出个小缺口：“在……在我电脑D盘加密文件夹。但你要是半小时不发消息……”
“我手机开着定位。”陈默指了指自己耳朵，那里别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型耳机，“真出事儿，你带着李律师冲进来就行。”
晨光咖啡馆的门铃在三点整响起时，王明正用银匙搅动蓝山咖啡。
他抬头的瞬间，陈默看清了他眼角新添的皱纹——三年前在社区表彰会上，这人还能把皱纹藏在金丝眼镜后面。
“坐。”王明推过一杯冰美式，杯壁上的水珠在原木桌面上洇出个圆，“胜诉的感觉如何？”
“不如你发威胁短信的感觉好吧？”陈默没碰咖啡，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前倾的角度像把出鞘的刀，“那条‘更大的风暴’，是天盛准备再告我？还是……”他顿了顿，“你当年参与我爸项目数据泄露的事，想翻篇？”
王明的匙子“当啷”掉进杯里。
他低头捞匙子时，陈默瞥见他后颈暴起的青筋——和三天前法务总监张诚撒谎时一模一样。
“陈默。”王明重新坐直，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灼热，“你知道我为什么总针对‘云邻’？因为那套社区服务系统，和你爸当年在‘民生计划’里的核心思路，像到连漏洞位置都一样。”
陈默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想起父亲去世前那个雨夜，书房里碎了满地的硬盘，和日记本最后一页被撕走的半张纸。
“你爸的项目不是失败，是太成功了。”王明的手指叩着桌沿，节奏和陈默小学时父亲敲着作业本教他算术的频率重叠，“他想激活普通人的潜力，让社区变成真正的‘命运共同体’。但资本怕这个——他们宁可花钱买数据，也不愿看见每个普通人都能成为节点。”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系统面板突然在视网膜上浮现，淡蓝色的进度条正以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爬：26%、27%……
“所以你搞垮我爸的项目，又打压‘云邻’？”他的声音发紧，像被人攥住了喉咙，“就为了证明资本的力量？”
“不。”王明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浮起某种近乎虔诚的光，“我在等一个能继承你爸理想的人。三年前你在社区帮王奶奶修水管时，我就知道——只有你，能把‘民生计划’真正做起来。”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推过来，封皮上“新社区生态平台”几个字烫着金：“这是我筹备了两年的项目，需要‘云邻’的数据支撑，需要你的社牛天赋，更需要……”他指了指陈默的太阳穴，“你激活的那个系统。”
陈默的手指按在文件封皮上，能感觉到金漆的凹凸。
系统面板的进度条停在了30%，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隐藏任务触发条件更新：探索‘平凡人潜力觉醒计划’核心。”
“为什么选我？”他问，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因为你爸笔记本里夹的银杏叶。”王明的目光穿过陈默，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他去世前三天，给我发过条消息：‘小默今天帮隔壁张爷爷遛狗，那孩子的眼睛里有光。’后来我才明白，那光不是天赋，是——”
“是帮人时的快乐。”陈默接话。
他想起小时候蹲在社区路灯下写作业，王奶奶端着热粥说“好人总该被看见”，想起系统第一次激活时，帮邻居遛狗得到的“社交达人”技能卡。
原来所有的日常任务，都是父亲埋下的种子。
手机在掌心震动。
新短信的提示框跳出来：“你真的准备好迎接这场风暴了吗？”
陈默抬头，王明正望着他笑。
那笑容里没有从前的阴鸷，倒像社区里张叔叔修好了老电视，冲他喊“小默来试看”时的模样。
“我需要时间。”陈默把文件推回去，“三天，我要查清楚这个项目的所有资金来源，所有合作方背景。”
“我等了三年，不差这三天。”王明站起身，西装革履的背影竟有些佝偻，“但记住，真正的风暴不是资本的打压……”他顿了顿，“是你要面对的，自己内心的恐惧。”
咖啡馆的门在王明身后关上时，风卷着银杏叶扑在玻璃上。
陈默摸出手机，通讯录里“小杰”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着光。
他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望着窗外被风扯碎的云，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那句未完成的任务描述——“揭开平凡人潜力觉醒的真相”。
而真相的线头，此刻正攥在他手心里，带着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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