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将那条无主短信按灭。
屏幕熄灭的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也随着暗去。
奶茶杯沿的水珠顺着指缝渗进掌心，凉意一路窜到后颈——他想起外卖员小哥递烟时粗糙的指腹，粗粝的触感与烟草味一同浮上记忆；想起对方说“记路比导航还准”时眼里的骄傲，声音里带着点沙哑的笑意。
那些曾被当作“天赋”的闪光，如今却像标本一样钉死在数据流中。
“小默？”小华的手在他手背轻轻一捏。
她的指尖凉得反常，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金属般的寒意。
“要去李教授家吗？我查过，今晚他没课。”
陈默抬头，看见她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干的泪渍，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三天前在社区活动中心，这姑娘还红着脸往他保温杯里塞桂花蜜，现在却能黑进市政系统翻出七本假账。
他突然想起李涛说过的话：“每个平凡人爆发潜力的瞬间，都是星星点火。”可有人偏要把星火装进玻璃罐，标上价码。
“去。”他把平板电脑推回她面前，金属边缘磕在奶茶杯上发出轻响，“你先回家，我怕...”怕什么？
怕光明会的人连她也盯上？
怕自己这具被系统改造过的身体，连保护身边人的资格都没有？
小华却突然笑了，嘴角还带着全糖奶茶的甜腻：“你忘了？我黑完系统就改了IP，他们追查到的定位在南极企鹅窝里。”她抓起背包站起身，发梢扫过他手背，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二十分钟后，李教授家楼下见。”
奶茶店的玻璃门在她身后合上时，陈默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像是某种隐秘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他摸出手机给小杰发消息：“今晚别去夜市摆摊，锁好门。”对方秒回了个OK手势，附带一段跑调的《海阔天空》语音——这小子总把破音当摇滚。
歌声从手机喇叭里传出，混杂着街边小吃摊的喧嚣声，竟让人感到一丝温暖。
李涛家住在老城区筒子楼，六楼没电梯。
陈默爬到三楼时，听见上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穿藏青中山装的老教授扶着栏杆探出头，老花镜滑到鼻尖：“小陈？这么晚来也不打个电话。”
屋里飘着陈皮普洱的香气，混合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
李涛把暖炉往陈默脚边推了推，茶几上的搪瓷缸里浮着半片柠檬，微微晃动的水面映出他紧绷的脸。
“你那同学在楼下？让她上来吧，门没锁。”
小华进门时带起一阵风，吹得书桌上的旧报纸哗哗响，纸页间夹杂着几缕她身上的冷冽气息。
李涛盯着她怀里的平板电脑，突然叹了口气：“当年你爸也总带着这种‘宝贝’来找我，说要查清楚‘计划’的资金漏洞。”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突然锐利如刀，“你们查到恒远了？”
陈默把手机里的资金流向图调出来，线条密布如蛛网：“物流之眼显示，所有多拨的三百万都汇到恒远，然后分成小股流进海外账户。”他想起激活技能时那些金色光带，像被抽走血肉的血管，缠绕在现实之上。
“李教授，‘平凡人潜力觉醒计划’…真的变了？”
李涛的手指在藤椅扶手上敲出轻响，节奏缓慢而沉重。
窗外的月光透过褪色的窗帘，在他白发上染了层霜：“十年前启动时，我们想的是用脑电波共振技术激发普通人的潜在能力。可资本进来后…他们要的不是潜力，是数据。”他从抽屉里拿出个泛黄的笔记本，纸页间夹着张老照片——年轻的李涛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实验室里，后者眉眼和陈默有七分相似，“你爸发现他们在测试者体内植入微芯片，偷偷监控脑活动，当场砸了设备。”
“所以他出车祸…”
“是谋杀。”李涛的声音像碎冰，刺骨又锋利，“但他们没想到，系统会自己选宿主。”他指了指陈默口袋，那里“先知之眼”的技能卡正隔着布料发烫，“你激活的人间烟火系统，其实是计划最初的保护程序。它收集的不是数据，是人心。”
平板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
小华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跳出串乱码：“他们在追踪我的信号！”她指尖翻飞，突然倒抽口凉气，“陈默，看这个——恒远最新的招标书里，社区服务项目新增了‘特殊人才储备’条款，标注的联系人…是光明会的邮箱后缀！”
陈默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还是那个未知号码，短信内容只有一张照片：夜色中的恒远大厦，顶楼会议室亮着灯，三个黑影的轮廓投在窗帘上，中间那个的手腕，纹着和干扰器男同款的六芒星。
“你真的准备好迎接这场风暴了吗？”
李涛突然按住他欲要回拨的手。
老教授的掌心滚烫，像块烧红的炭：“他们在激将。但小陈，你要记住——”他的目光扫过小华泛白的指节，扫过茶几上凉透的茶，最后落回陈默眼底，“风暴里最珍贵的，从来不是你有多强，而是你身后有多少双愿意和你一起握伞的手。”
深夜的风卷起楼下的梧桐叶，拍在玻璃窗上沙沙作响，像是某种低语。
陈默站起身，把“先知之眼”技能卡攥进手心。
技能卡的烫意顺着血管漫遍全身，他想起外卖员小哥塞的烟，烟草在指尖燃烧的气味；想起小杰跑调的歌声，混着热油爆炒的油烟味；想起小华递姜茶时泛红的耳尖，和那杯温热的甜意。
“我准备好的，从来不是迎接风暴。”他望着窗外恒远大厦的霓虹，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是掀翻它。”
小华合上平板电脑，把背包拉链拉得咔嗒响：“需要我黑进他们的监控系统吗？”
“先不。”陈默摸出手机给小杰发了条新消息：“明早帮我借辆二手电动车，越破越好。”他转头对李涛笑了笑，眼尾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狠劲，“他们不是爱监控‘潜力者’吗？我给他们送个最扎手的。”
李涛望着两人下楼的背影，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转角。
他摸出那张老照片，用指腹轻轻抚过陈默父亲的脸：“老陈，你看，我们的星火…要燎原了。”
窗外，恒远大厦顶楼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仿佛黑夜吞下了最后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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