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城老城区的梧桐叶,在青石板路上筛出斑驳光斑。
陈默站在小区广场的公告栏前,看着新贴出的沉默日倡议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
三天前他刷到@爱发九宫格的阿美发的动态:今天没发朋友圈,陪妈妈包了二十七个荠菜饺子。
原来她包的褶子比我多一道,是怕我煮破了。配图里老太太举着饺子笑出满脸皱纹,评论区@探店小能手阿杰跟着晒出陪爷爷修老收音机的视频——电流杂音里突然流出《茉莉花》,老人浑浊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默哥!身后传来小跑声,小杰喘着气挤到他身边,T恤后背洇着汗渍,你看!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本地论坛热帖《我们小区自发组织沉默日》,配图里几个年轻人正把手机锁进共享储物柜,昨天我去菜市场买菜,卖豆腐的王婶说要关半天手机,说要给住院的闺女织条围巾。
陈默喉咙发紧。
三个月前他还在为帮张奶奶遛狗被骂多管闲事,现在广场上晨练的大爷会主动给他递豆浆,说小默啊,我家那口子总嫌我跳广场舞吵,昨儿我陪她去公园听戏了。
我有个想法!小杰突然拽他胳膊,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咱们租间房子,专门收集这些故事。
就叫...烟火故事馆!
把照片、信件、老物件儿都摆出来,让更多人看见——他比划着,手机屏幕还亮着,是某间废弃咖啡馆的招租信息,玻璃上蒙着灰,透过缝隙能看见褪色的咖啡价目表。
陈默盯着那间屋子看了会儿,突然笑出声。
他想起系统刚激活时,任务面板总跳出帮外卖员捡掉落的餐盒这类鸡毛蒜皮,当时他蹲在雨里给人家擦淋湿的奶茶,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响:【日常任务·人间温度:完成度100%,奖励烟火值 200】。
租。他拍小杰肩膀,就这间。
改造咖啡馆的日子像泡在蜜里。
他们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地板撕旧墙纸,露出底下斑驳的墙皮;把积灰的卡座搬去阳台,阳光穿过百叶窗在椅面上画格子;小杰举着梯子贴照片,陈默站在下面扶着,照片里有外卖员和收废品大爷互相递水,有小学生给保安叔叔送自己折的纸飞机。
这封信放C位!小杰从纸箱里抽出个牛皮信封,封口处沾着草莓果酱似的痕迹,是上周那个穿红棉袄的老太太塞进来的,她说要感谢二十年前总给她留热包子的早点摊老板——他声音突然哽住,低头假装擦相框,那老板去年走了,可老太太说,现在每个早上去买包子,年轻人都会多给她盛碗豆浆。
陈默接过信,字迹歪歪扭扭,最后一句是:原来我也当过别人的光。他喉结动了动,把信小心压在有机玻璃下。
转机出现在一个飘着桂花香的午后。
陈默正在给展柜贴便签,手机震动起来。
李涛教授的号码跳出来,背景音里有翻书声:小陈啊,社科院给我发了邀请函,要我研究民间自发的共情机制。老人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激动,我在报告里写了你的案例——从帮邻居遛狗到现在的故事馆,这不是系统的胜利,是人性本就该有的温度。
陈默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楼下卖糖炒栗子的大叔正把最大的栗子往流浪猫碗里拨。
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李涛时,老人摸着系统手环说:这不是枷锁,是火种。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某个雾蒙蒙的清晨。
陈默像往常一样推开观察站的门——那是他和系统最初对接的小房间,现在只剩张落灰的桌子。
晨光里,他看见桌角躺着本泛黄的笔记本,扉页字迹苍劲:送给下一个愿意相信烟火之光的人。
他指尖发颤,慢慢翻开。
第一页空白,第二页空白,直到最后一页,右下角有行极小的字:当你不再需要任务面板时,我便与你同在。
陈默靠在椅背上笑,眼泪砸在笔记本封皮上。
他终于明白,系统从未消失。
它藏在张奶奶多塞的两斤青菜里,在小杰修展柜时蹭了一手的油漆里,在李涛教授信纸上晕开的墨点里。
当晚他站在烟火故事馆门口,霓虹灯在头顶流转。
放学的孩子追着卖棉花糖的小车跑,糖丝在暮色里飘成粉色云朵;煎饼摊阿姨把刚出锅的饼用纸袋包好,塞进环卫工的工具车;远处地铁进站的轰鸣混着广场舞的《最炫民族风》,像首跑调却温暖的交响曲。
原来最厉害的系统,是人心啊。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对某个老朋友,又像是对整个城市。
小杰从馆里探出头,手里举着日程表:明天开馆,我刚才去物业借椅子,王经理说他表弟的摄影队要来跟拍,还有...哎你看!他指向街道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抱着相框、攥着信件往这边走,路灯下,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团慢慢烧起来的火。
陈默望着那簇火,忽然想起系统最后一次发布任务时的提示音。
当时他完成了S级任务挽救破产集团,面板跳出:【检测到宿主共情力突破阈值,系统即将进入休眠模式。】他急得差点掀了办公桌,现在才懂——
有些火种,一旦点燃,就永远不会熄灭。
夜色渐深,故事馆的招牌在风里轻轻摇晃。
小杰关了一半门,又探出头喊:默哥,快来帮我摆明天的签到本!陈默应了声,转身时看见玻璃橱窗里,那封老太太的信正被夜灯照着,原来我也当过别人的光几个字,亮得像星星。
街道那头,又有两个人抱着纸箱走过来。
其中一个姑娘举着手机喊:阿姨,您的毛衣织好了吗?
带来展览吧!
明天,会是很热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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