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张画纸的手指有些发颤,纸角边缘刺得掌心生疼。
下午在旧楼道里见到的那个背影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同样的红裙子,同样的蹲姿,连蜡笔在地面摩擦的沙沙声都像从记忆里渗出来的。
叔叔在看什么呀?
清凌凌的童声突然从头顶炸开,我猛地抬头,正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
紫希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父亲的手,此刻就站在我跟前,仰着头看我,苍白的小脸上还挂着刚才那个诡异的笑。
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手里的画纸,这是我画的哦。
小、小希?身后传来叶琳琅的声音,带着点发虚的轻颤。
我这才想起她还在会客室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她平时总把碎发别在耳后的手此刻正挠着后颈,指甲在发间刮出细碎的声响,你怎么在这儿?
紫希歪了歪头,目光从叶琳琅脸上扫过,又落回我手里的画上:张阿姨说我可以来公司玩呀。她的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可尾音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冷,不过...姐姐上次不是说,不让我靠近你吗?
叶琳琅的耳尖瞬间红了,她咳嗽一声,鞋尖在地板上蹭出个浅淡的印记:那什么...我那是怕你乱跑摔着。她眼神飘向我,又迅速移开,这孩子...平时不太爱说话,今天怎么
姐姐骗人。紫希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凉得像块冰,指甲盖在我腕骨上压出淡青色的印子,上次在便利店,姐姐看见我就躲到货架后面,还跟穿黄衣服的阿姨说...说我是不干净的东西。
会客室里的空调风突然灌过来,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叶琳琅的脸涨得通红,她下意识去拉紫希的手,却在触到那片凉意时顿住,指尖微微发抖:小希,姐姐不是那个意思...
够了。我清了清嗓子,把画纸叠成小方块塞进裤兜。
电梯间的电子屏在走廊尽头明灭,显示着66/F的红色数字——张姐的办公室在六十六楼,我们约的是三点半,现在已经三点二十五了。
我弯腰轻轻掰开紫希的手,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叶姐,咱们该上去了。
紫希的手指在我掌心蜷了蜷,终究松开了。
她退后半步,又恢复了刚才那种超乎年龄的平静,只是盯着我的眼神里多了点什么,像深潭里沉了块石头。
叶琳琅搓了搓手,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等事儿办完,我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故意把语调放轻松,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草莓味的,你上次在快递站说想吃的那个。
好呀。紫希突然笑了,这次的笑容倒像个普通的小女孩,眼睛弯成月牙,不过姐姐也要去。她歪头看向叶琳琅,姐姐上次躲着我,肯定没吃过那家的冰淇淋。
叶琳琅干笑两声,伸手揉了揉紫希的发顶——这次没再缩手。
她发间的香水味混着紫希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在走廊里浮了浮:行,姐姐请你吃双球的。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我余光瞥见柳树站在茶水间门口,手里端着空纸杯,正透过玻璃幕墙盯着我们。
他见我看过去,立刻低下头假装喝水,杯沿在他嘴角压出道白印子。
走了。我推着叶琳琅进电梯,转身时又看了紫希一眼。
她站在走廊中央,红色连衣裙像团凝固的血,刚才画棺材的蜡笔还捏在手里,在身侧轻轻摇晃。
电梯门缓缓闭合的瞬间,我看见她举起蜡笔,在墙上快速画了道竖线——那线条的弧度,像极了棺材的边缘。
你说这孩子...电梯里只有我们俩,叶琳琅的声音轻得像叹气,真的和十三号院那事儿没关系?
我摸了摸裤兜里的画纸,能清楚感觉到折叠处的棱角。
上午在旧楼道里,那个红裙小女孩消失时,墙面上也有类似的蜡笔痕迹——当时我以为是风吹散了,现在想来,倒更像被人匆忙擦掉的。
等见了张姐再说。电梯数字跳到30,我盯着金属门框上自己的倒影,喉结动了动,但有件事你得记着——不管张姐提什么条件,生辰八字的事儿不能松口。
叶琳琅刚要说话,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六十六楼。
门开的瞬间,穿香奈儿套装的张姐正站在外面,她腕间的卡地亚蓝气球闪了闪,嘴角挂着公式化的笑:林先生,叶小姐,请进。
我最后看了眼电梯里的数字——30层到66层,不过是半支烟的功夫,可刚才在走廊里的那几分钟,却像过了半个世纪。
裤兜里的画纸被体温焐得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布料往皮肤里钻。
林先生?张姐的声音拉回我的注意力。
我抬头时,正看见她身后的玻璃幕墙外,一团黑影刷地掠过——是只大黑猫,正弓着背蹲在六十六楼的窗沿上,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来了。我应了一声,跟着叶琳琅走进办公室。
关门的刹那,我听见走廊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蜡笔摩擦墙面的沙沙声。
不用回头也知道,紫希还站在那儿,用那支黑色蜡笔,慢慢描着什么。
等我们在真皮沙发上坐定,张姐递来的茶雾里,我又摸了摸裤兜里的画纸。
这次触到的不只是纸角,还有个硬邦邦的小东西——是紫希刚才抓我手腕时,悄悄塞进去的。
我不动声色地抽出来,借着茶盘的遮挡看了眼。
是半块蜡笔,黑色的,断口处还沾着点淡红色的痕迹。
林先生在看什么?张姐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慌忙把蜡笔攥进手心,抬头时正撞进她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咱们的时间可不多,关于借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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