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对峙
就在野田和赵疤瘌剑拔弩张，眼瞅着就要火拼之时，急促的脚步声从山道那头传来。一小队荷枪实弹的鬼子气喘吁吁地奔来，为首的鬼子中尉几步冲到野田跟前，一把将他拽住。
此时的吉野已坐镇夫子山指挥所，望着满地狼藉的惨状和井口大佐的尸体，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突然，参谋匆匆跑来报告，野田中队和安平保安团二营失去了联系。吉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立刻急电其他鬼子中队：“有无发现野田中队下落者？速速回报！”
没多久，手下中队长山木回复：“我部西南方向传来激烈枪战，估计是野田中队！”吉野猛地一拍桌子，破口大骂：“野田这个混蛋，竟敢擅自行动！”随即，他又火速致电山木及随行参谋：“立刻找到野田，让他归你指挥，务必安全将其带回！若野田依旧擅自行动，直接解职，军法处置！”
山木不敢耽搁，当即派联队中尉参谋带着一个小队，在山林里四处搜寻野田的踪迹。他们在崎岖的山道上辗转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野田。中尉参谋气喘吁吁地跑到野田面前，传达了命令。
然而，此时的野田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双眼通红，愤然吼道：“我只听井口大佐和小林龟山大尉的命令！其他人的话，一概不听！”
中尉参谋一听，气得火冒三丈。他顾不上两人的军衔差异，大声骂道：“野田队长，你太孟浪了！简直是胡来！”接着，他转身面向野田的手下，用日语大声喊道：“井口大佐已为天皇尽忠，小野纯一郎中佐受重伤！现在由吉野少佐代理指挥！我军已疲惫不堪，不宜继续作战，吉野少佐奉旅团长指令，命令你们立刻收拢部队，休整撤回！”
这番话就像一记重锤，直接砸在野田头上，也让他的手下们面面相觑。中尉参谋这一招釜底抽薪，让鬼子兵们不再听从野田继续作战的指令，纷纷开始准备回撤。赵疤瘌虽然听不懂日语，但从鬼子们的反应也能感觉到，鬼子上峰已经下令撤退。他眼神凶狠地盯着野田，心里暗自较劲：“现在你野田再敢撒野，老子拼了这条命也要和你干到底！”
野田涨红的脸就像渐渐熄灭的火焰，慢慢失去了血色，变得灰白一片。他无力地将指挥刀插进刀鞘，有气无力地冲手下军曹挥了挥手，说：“发信号，收拢休息，准备撤回。”但他的眼神中，依然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他心里清楚，眼前这小股游击队不过十几个人，他多想冲上去将他们活捉，用刺刀活活挑死，再砍下头颅挂在进山路上，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可现实是如此残酷，五千日伪军对付两百游击队，不仅指挥部被袭，指挥官丧命，最后还只能徒劳无功地撤出山林。野田越想越觉得憋屈，这要是消息传到大本营，所有参加扫荡的皇军军官都得剖腹谢罪。他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神茫然，欲哭无泪。
再看赵疤瘌这边，他心里也清楚得很，这场仗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那些爬上坡顶的伪军，早已累得不成样子。有的拄着枪，目光呆滞，像丢了魂的傻子；有的干脆把枪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抓住脚脖子，双眼含泪，却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了。要是这会儿游击队突然冒出来，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恐怕连反抗的念头都不会有。
相比之下，鬼子的状况稍微好点，但也一个个东倒西歪，没了队形。鬼子们打出旗语，吹响哨音，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着，通知伪军停止追击，原地休息十分钟，然后下山集合，准备撤退。
远处，铁蛋他们趴在石头后面，虽然听不见对面的动静，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见对面的鬼子连挥旗带招手，又叫来二十多个鬼子，可刚往下走了几步，就又退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班长，狗日的不追了。”石头满脸疑惑地问道。铁蛋拿起望远镜，仔细地向两边察看，发现所有鬼子和伪军都停止了行动，有的坐着，有的甚至直接躺了下来。
“怎么回事，打它也不追了？”铁蛋把望远镜递给六子。六子看了一眼，顿时来了精神，哈哈笑道：“他们累成了死狗！”说着，他放下望远镜，指着对面山坡大声骂道：“狗日的，快点来追俺们！”
队员们忍不住一阵哄笑：“他们又不是你的乖儿子，凭啥听你的？”
六子扭头问铁蛋：“是不是鬼子要休息一会，接着追咱们？”
铁蛋沉思片刻，再次判断了一下距离，不到二里路，换算成米也就是不到一千米，在捷克轻机枪的射程之内，应该能打得到。他果断地说：“不能让他们歇着，打他们，让他们来追咱！”
想起前天，他们从玉皇峰到小黑山，又兜了一大圈，从鬼子的缝隙里钻回玉皇峰，队员们就兴奋不已。经过这些天的周旋，他们打心眼里看不上鬼子了。在他们看来，鬼子也就武器好点，能跑点，可脑子不灵光。六子高兴地点头：“对，不听话就揍他们！”
铁蛋拍了拍石头的肩膀，抱着机枪就往北爬。那边的地势比对面山坡更高，是个向下打鬼子的好地方。石头把长枪、子弹带都交给其他队员，成了专职的弹药手，紧紧跟在铁蛋后面。爬上坡顶后，他迅速放下背上的弹药箱，麻利地拿出弹夹。
铁蛋架好机枪，推上子弹，右肩死死顶住枪托，瞄准对面山坡的鬼子。这是两人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机枪，虽说之前抱着机枪瞄过靶，但真到了实战，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石头眼睛瞪得溜圆，腮帮子鼓得像生气的癞蛤蟆，全神贯注地准备着。
铁蛋憋足了劲，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就是机枪么，老子照样能打得准！”他瞄准鬼子，扣动了扳机。即便只是打出点射，那巨大的后坐力还是让他明显感觉到，子弹打出后，机枪持续向后震动。幸亏他憋足了劲，死死顶住枪托，不然枪口早就跳起来了。他本想看看子弹打在了哪里，可什么都没看到。
铁蛋撸起袖子，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突然，他想起刘东教过的旋转照门，上面有刻度。他赶紧旋转照门，找准刻度，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鬼子，再次使劲扛住枪托，瞄准后扣动了扳机。
其实，铁蛋也没指望能打中敌人，他就是想激怒敌人，让敌人接着追，把他们累垮。没想到，这无心之举竟然有了意外收获，一下子打中了三四个鬼子。
鬼子们早已累得晕头转向，压根没想到这支小股游击队竟敢反过来偷袭。机枪刚响的时候，他们还傻乎乎地扭头向西边看。直到身边的鬼子中弹倒下，才如梦初醒，慌乱地趴在地上开枪还击。鬼子小队长气得跪在地上，抽出指挥刀，大声吆喝着让机枪手反击。
然而，三八步枪和歪把子轻机枪的射程本就不如捷克机枪，再加上是向上射击，根本打不到游击队，只能被动挨打。
听到枪声，野田像被弹簧弹起来一样，“腾”地站了起来，迅速抽出指挥刀。可当他看到联队参谋那严肃的眼神时，又像霜打的茄子，无奈地低下了头。这时，电台兵已经打开电台，指挥所不停地呼叫野田中队，并收到了内容相同的电报：“野田中队归属山本指挥，收拢回撤……”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却让野田不敢再轻举妄动。他心里清楚，要是再敢违抗命令，最轻也是被解职，押送回家，重则直接枪毙。游击队明明就在附近，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带队冲上去消灭他们。野田越想越气，左手死死握住刀身，鲜血顺着手指缝流了下来。
联队参谋见状，赶忙上前相劝：“野田队长，对付游击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猛冲猛打了，不然只会落入他们的圈套……”但此时的野田，满脑子都是对游击队的仇恨和对自己无奈处境的不甘，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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