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咖啡厅的挂钟敲响第八下时,林夜正把最后一串纸星星挂在二楼窗台。
小哀踮着脚调整招财猫摆件的角度,发顶的呆毛随着动作晃了两晃,在暖黄灯光下像团蓬松的蒲公英。
安室先生调的冰咖啡。楼下传来金发店员的声音,托盘上两杯咖啡腾着白雾。
林夜接过来时,玻璃表面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袖口——和昨夜小哀攥着铅笔时泛白的指节温度差不多。
小哀吸了吸鼻子:是焦糖玛奇朵。她捧着杯子的手在桌沿敲出轻响,目光扫过墙上新贴的万事屋价目表,最上面一行不接复仇委托的字迹被她描过三遍,墨色比其他条款深了一圈。
挂钟的铜摆又晃过一格。
林夜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腕间咒纹突然泛起极淡的热意——那是魔力波动的前兆。
他和小哀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
上来的是个穿深蓝色校服的女孩。
发梢沾着细雨,白袜边缘洇着水痕,怀里紧抱着个褪色的帆布包。
她在桌前站定,指尖抵着椅背,指节因用力而泛青:林先生?
灰原同学?
小哀的杯子顿在唇边。
林夜注意到她睫毛颤了颤——这个称呼太精准了,他们没在任何公开渠道用过灰原。
我是神原凉子。女孩拉开椅子坐下,帆布包搁在桌上时发出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委托内容...杀人。
小哀的杯子咔地磕在杯托上。
林夜的手指在桌下蜷起,咒纹的热度陡然升高。
他想起昨夜小哀说不接复仇委托时,抽屉里铁盒锁扣转动的轻响。
价目表第二行写得清楚。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我们不制造仇恨。
凉子没接话。
她拉开帆布包拉链,取出一沓照片推过来。
最上面那张是个穿初中校服的少年,左脸沾着草莓果酱,眼睛弯成月牙——和小哀电脑里那张广田雅美毕业照的笑容有几分像。
这是我弟弟,神原拓真。凉子的指甲掐进掌心,上个月十七号放学路上,被银色雷克萨斯撞飞。
监控显示司机酒驾,撞人后倒车又碾过他的头。
小哀的呼吸声突然变重了。
林夜看见她放在桌下的手攥成拳,指节抵着大腿,布料被压出几道白痕。
司机是议员的儿子。凉子抽出第二张照片,是医院走廊的监控截图,穿西装的男人搂着哭嚎的女人,他们买通目击者,销毁行车记录仪,连尸检报告都改成了突发心脏病。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抓起桌上的咖啡猛灌一口,却被烫得呛咳起来。
林夜递纸巾时,瞥见她手腕内侧有道新月形疤痕——和宫野明美被组织拷问时留下的针孔位置重叠了。
我去警视厅闹过三次。凉子把最后一张照片拍在桌上,是张法院传票,被告栏写着神原凉子诽谤,他们说我精神有问题,说拓真的草莓果酱是自杀时抹的。
小哀突然站了起来。
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的脸白得像咖啡厅的桌布,指尖抵着太阳穴,仿佛有什么记忆正尖锐地刺进来。
林夜伸手要扶,却在中途顿住——她此刻的姿势,和三年前他第一次在垃圾场找到她时一模一样,那时她正抱着姐姐的发带发抖。
所以你想让我用黑魔法杀了他。林夜按住小哀微微发抖的手背,转向凉子,五百万日元,对吗?
凉子猛地抬头,眼底的血丝像裂开的蛛网:您怎么知道?
邮件里附着的银行流水。林夜抽出她帆布包里的信封,封口处还沾着眼泪的痕迹,你卖了父母留下的公寓,取了所有存款。他把信封推回去,但我还是不能接。
凉子的肩膀塌了下去。
她抓起照片时,一张拍立得从夹层掉出来——是拓真趴在她膝头写作业,抬头说姐姐明天给我买草莓蛋糕的样子。
小哀弯腰去捡,指尖碰到照片边缘的瞬间,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林夜看见她的喉结动了动。
这个总把科学家身份挂在嘴边的女孩,此刻眼尾泛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但...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小哀手背上的血管,那里还留着当年在组织做实验时的淡青针痕,我可以帮你找证据。
凉子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没掉下来的泪:您说真的?
用魔法找证据,不算制造仇恨。林夜扯了扯嘴角,可那笑没到达眼底,但有条件——明天把你弟弟出事当天所有监控、目击者联系方式,还有那辆雷克萨斯的信息,全部整理好。
小哀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蜷了蜷。
他低头,看见她眼睫投下的阴影里,有颗泪珠正缓慢地、缓慢地坠向桌面,在木头上晕开个深色的小点。
离开咖啡厅时,夜已经深了。
小哀抱着帆布包走在前面,发顶的呆毛被风揉得更乱。
林夜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夹在设计图里的樱花标本——那是三年前他刚转生到这个世界时,在杯户中央大厦废墟里找到的,和宫野明美留给妹妹的发带,埋在同一个铁盒里。
林夜。小哀突然停住脚步。
路灯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把她的轮廓勾得很淡,如果...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他没有回答。
腕间的咒纹此刻烫得惊人,像有团火在皮肤下烧,烧得他想起昨夜小哀说不接复仇委托时,铁盒里发带的丝质触感——那是这世上,最后能证明宫野明美存在过的东西。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
小哀的影子在路灯下晃了晃,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雪。
林夜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吹乱的刘海,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耳垂——和当年在组织实验室,她抱着姐姐的遗物发抖时的温度,分毫不差。
回家吧。他说,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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