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发白。
腐叶与铁锈混合的气味顺着水蒸气钻进鼻腔，那是他作为黑魔法师最熟悉的警告——有生者的灵魂正被强行剥离躯体。
夜哥哥？小哀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点试探的轻颤。
他转身时，正撞上少女琥珀色的瞳孔，像两颗浸在温水里的琉璃珠，明明带着温度，却裹着一层细不可察的冰碴。
茶要凉了。林夜将茶杯放回托盘，指腹在杯沿摩挲两下，把翻涌的魔力压回心脏。
他能感觉到小哀的视线黏在自己后颈，像根细针，一下一下挑着皮肤下的神经。
饭厅里的人声突然高了些。
有希子正举着手机给籔内夫人看儿子的满月照，毛利小五郎夹起最后一块炸鸡，油渍在衬衫上洇出块深黄的圆斑。
广美端着汤碗从厨房出来，发梢沾着水雾：大家再等等，我去烧壶热水——话音未落，她的目光扫过林夜，顿了顿，要加在红茶里吗？
不用。林夜扯出个淡笑，我帮你搬煤炉。
煤炉在浴室后巷的储物间。
林夜跟着广美穿过走廊时，能听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是房叔泡澡的旧习惯，每次晚饭前都要泡足半小时。
水蒸气顺着气窗漫出来，在青石板上积成薄霜，踩上去咯吱响。
广美蹲在煤炉前划火柴，火光映得她耳尖泛红：真知子阿姨说去邻镇买特产，怎么还没回来？她的声音裹在水蒸气里，带着点闷响，昨天她还说要给我带新发卡...
林夜的后颈突然刺痛。
他猛地转头，储物间的木门正被风掀起条缝，门外的雪地上，一串湿脚印正从浴室方向延伸过来。
那脚印不大，像是女人穿的软底鞋，鞋跟处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没擦干净的果酱，又像......
广美。他按住少女的肩膀，去饭厅找小哀，说煤炉要换炭，让阿笠博士来帮忙。
广美刚要开口，储物间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是饭厅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林夜先一步冲出去，却在转过廊角时顿住脚步——
饭厅里，小哀正弯腰捡着满地的瓷片。
她方才端着的红茶杯摔在毛利小五郎脚边，深褐色的液体浸透了侦探的裤管。
小哀？林夜快步上前，伸手要扶她，却被少女侧身避开。
她蹲在地上的姿势像只警觉的猫，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夜哥哥刚才在储物间，和广美姐姐说什么？
只是......
灵魂离体的味道。小哀突然抬头，声音轻得像片雪花，我在组织实验室闻过，是APTX4869失效时的残留。她的指尖捏着一片瓷片，边缘割得掌心泛白，你也闻到了，对不对？
林夜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三天前小哀蹲在实验室废墟里，从焦黑的地板下挖出半支针管，针管里还凝着暗紫色的液体。
那时她也是这样，用平静得过分的语调说：这是宫野夫妇未完成的实验体，能加速灵魂剥离。
去厨房拿块抹布。毛利小五郎的大嗓门炸响，惊得小哀猛地松手。
瓷片当啷掉在地上，在两人之间裂成锋利的碎片。
林夜弯腰去捡，指尖却先碰到小哀的。
少女的手冷得像块冰，却在触到他的瞬间猛地缩回去。
他听见她小声说：如果有危险......
没有危险。林夜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起来，我保证。
但保证的话音还没散，储物间方向突然传来尖叫。
那声音像把生锈的刀，划破了饭厅里的暖融融。
广美跌跌撞撞撞开木门，发绳散了，几缕湿发黏在苍白的脸上：浴、浴室！
镜子里......有黑影！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毛利小五郎第一个冲出去，西装后摆拍打着门框；小兰扶住广美，手忙脚乱地给她顺气；柯南已经蹲在地上，盯着广美脚边的水痕——那水痕从浴室方向延伸过来，在青石板上拖出条蜿蜒的线。
井！柯南突然抬头，广美姐姐刚才是不是去井边打水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广美怀里还抱着个铜质水瓢，瓢沿沾着墨绿色的青苔。
籔内义行脸色发白：那口井三十年前就封了......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真知子今早说要去井边采冰花......
林夜跟着人群跑向院角的老井。
井沿结着厚冰，井绳泡在水里，湿哒哒地垂着。
柯南已经挽起袖子去拉绳子，水珠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滴：绳子有重量！
毛利小五郎和籔内义行上前帮忙。
三人合力时，井绳突然吱呀作响，水面翻起浑浊的浪花。
有什么东西被拉上来了，裹着水草，沾着淤泥，在雪地里拖出条深褐色的痕迹。
广美突然捂住嘴。
她认出那是真知子出门时穿的墨绿大衣，袖口还别着枚珍珠胸针——今早她还夸过那枚胸针像滴晨露。
林夜站在人群最后。
他望着那团逐渐清晰的轮廓，魔力在血管里翻涌成暗潮。
灵魂离体的气味更浓了，混着铁锈味，像有人在他舌尖撒了把碎玻璃。
是真知子阿姨......广美颤抖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可她不是说去邻镇了吗？
柯南蹲在尸体旁，戴白手套的手轻轻掀开大衣前襟。
林夜看见他的睫毛猛地一颤，指尖在尸体胸口停顿半秒，又迅速放下。
先报警。林夜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
他望着小哀，少女正攥着广美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手背。
她的目光扫过尸体时，瞳孔缩成针尖——和他刚才在储物间闻到灵魂气息时，一模一样的反应。
雪越下越大了。
林夜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凉意顺着掌心爬进心脏。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井底的黑暗里浮上来，带着腐烂的气息，带着未说出口的秘密，正缓缓逼近这个被雪覆盖的夜晚。
而真知子大衣下，那道被积雪暂时掩盖的伤口，正随着体温流失，渗出第一滴暗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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