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脆响。
林夜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沿着奈奈子攥紧的裙摆往上，停在那抹酒红色甲油上。
奈奈子小姐。他的声音比宴会厅的冷气更冷，能解释下指甲缝里的蓝渍吗？
仁科先生尸体指甲里的皮肤组织，检测出同样的靛蓝染料。
空气骤然凝结。
奈奈子的指尖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酒红色甲面撞在门框上，发出指甲刮玻璃般的刺响。
她抬头时，眼尾的假睫毛沾着泪，妆面斑驳得像被雨水泡开的水彩：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杀仁科先生？柯南蹲在碎酒杯旁，镜片闪过冷光，还是说，不是故意让福特先生成为下一个？
是保险金！奈奈子突然尖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个月前福特说要和我分手，我翻他电脑才发现，他给所有古董客户都买了高额意外险——仁科先生、铃木夫人，还有他自己。
只要他们意外死亡，受益人都是他的秘密账户！
她踉跄着扶住餐桌，水晶杯在震动中滚落，他说这是完美计划，用毒胶囊伪装成意外，等赚够钱就带我远走高飞...可昨天他突然说要取消我的份额，说我太贪心...
林夜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福特西装内袋里那份被撕角的保险单，想起仁科死亡现场遗留的半张黑桃A——原来所谓连环杀人，不过是贪婪者的赌局。
所以你在他酒杯里藏了第二颗毒胶囊？目暮警官的笔停在笔记本上，刚才他捏碎的是自己准备的毒，而你...在更早的时候动了手脚？
他碰杯时我把胶囊贴在杯壁内侧！奈奈子的眼泪砸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斑，我本来只想吓吓他...谁知道他喝得那么急...
宴会厅的挂钟敲响三点。
林夜的视线扫过墙角的展示柜——那里陈列着仁科生前所藏的古董扑克牌，玻璃罩上还贴着鉴识课的封条。
等等。
他的呼吸突然一滞。
三天前勘查仁科案发现场时，他数过那副扑克牌：黑桃、红桃、梅花、方块各十三张，共五十二张。
可此刻透过玻璃罩，他分明看见黑桃组少了一张——本该在倒数第三格的黑桃七，位置是空的。
扑克牌...林夜喃喃出声，喉结滚动。
仁科是出了名的扑克牌收藏家，每副牌都按顺序摆放，不可能遗漏。
而福特名片上的古董商人身份突然在脑海里炸响——他接触过仁科的收藏！
炸弹！这个词从齿缝里迸出时，林夜的后背已经沁出冷汗。
黑暗组织的档案里，所有暴露的棋子都会被清除，但清除方式绝不会这么温柔。
福特的死是灭口，奈奈子的认罪是转移视线，真正的杀招...
他猛地转头看向灰原。
女孩不知何时退到窗边，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那是组织邮件特有的冷蓝色。
小哀！林夜的瞳孔骤缩，他看见灰原脚边的地毯下，露出半截黑色导线，正顺着墙缝往天花板延伸，趴下——！
最后一个音节被爆炸的轰鸣撕碎。
整面落地窗像被巨锤击中的玻璃球，在瞬间迸裂成千万道银芒。
林夜扑过去的刹那，看见灰原气浪裹着碎玻璃从头顶掠过，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他后颈，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谁的。
下一秒，刺骨的寒意浸透全身。
洪水。
林夜在意识模糊前意识到这点。
宴会厅毗邻酒店喷泉池，爆炸掀翻了承重墙，储水池的水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齐腰高的大厅。
人群的尖叫被水声绞碎，奈奈子的酒红色裙摆像朵被揉皱的花，被水流卷向破碎的落地窗。
抓住我！林夜呛了口水，手臂死死扣住灰原的腰。
女孩在水里意外地轻，甚至没有挣扎，只是睁着眼睛看向他，瞳孔在水下泛着奇异的幽蓝——像某种他从未见过的魔力波动。
水流推着他们撞向餐桌，林夜的膝盖磕在桌角，疼得几乎咬碎牙齿。
他憋着气，借着力道划向最近的通风口——那里离天花板更近，或许能找到空气。
当头顶的灯光在水中晕成模糊的光斑时，林夜感觉灰原的手指突然攥紧他的衣袖。
她的掌心烫得惊人，在冷水中像块烧红的炭，某种熟悉的魔力波动从她指尖窜入他的血管——那是只有黑魔法师才能感知的，介于生死之间的力量。
水面在头顶翻涌，林夜憋着的最后一口气即将告罄。
他咬着牙推开通风口的栅栏，带着灰原挤了进去，浑浊的水流在身后咆哮，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洪流逼近。
当两人跌坐在通风管道的金属地板上时，林夜的肺部几乎要炸开。
他剧烈咳嗽着，转头去看灰原，却发现她正垂着头，发梢滴着水，喉结轻轻滚动——像在...吞咽？
小哀？他伸手碰她的肩膀，女孩抬起脸，眼尾还沾着水珠，嘴唇却异常红润，你刚才...
嘘。灰原按住他的手背，指尖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
她侧耳听了听管道外的水声，轻声道，洪水还没退，先...别出去。
林夜看着她沾着水的睫毛，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实验室初见时，她也是这样，用冷静的表象藏起所有秘密。
而此刻，她发间飘来的，不是往常的柠檬香，而是某种类似铁锈与青苔混合的气味——像极了他在黑暗森林里见过的，被魔力浸染的活水。
管道外传来玻璃碎裂的余响，混着远处警笛的鸣啸。
林夜摸出打火机点燃，火光中，灰原的影子在管壁上被拉得很长，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她的影子边缘泛着淡紫色的光，像被施了某种隐匿咒。
夜。灰原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轻，刚才在水里...我好像听见了。
听见什么？
心跳声。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是...很多很多，很轻，很密，像被闷在水下的鼓点。
林夜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想起仁科档案里那句黑桃A的终局是血与水的狂欢，想起福特死亡时胸口的黑桃胸针，突然意识到——他们以为的真相，不过是被人精心设计的，引他们走进漩涡的诱饵。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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