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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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檐角垂落的露珠砸在青砖上,碎成三瓣寒光。沈厌的指尖深掐掌心血玉,西域梵文在晨曦中忽明忽暗。十年前塞外战场,这玉玦曾替他挡过毒箭,此刻却烫得几乎要熔进皮肉。

“陛下可听过鸠凤蛊?”叶椰的绢靴碾过满地香灰,金丝裙摆扫开供案残骸,“产自南疆的蛊虫,需用双生子的心头血喂养百日。”

轩辕临的佩剑当啷坠地。他忽然记起永寿宫西偏殿那口枯井,每逢雨夜便传出幼童哭嚎。八岁那年他失足跌进井底,在青苔斑驳的砖缝里摸到半枚带牙印的银锁——锁芯刻着与他生辰相同的年月。

祠堂外传来弩箭上弦的铮鸣,十二道黑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叶椰将染血的圣旨铺展在祖宗牌位前,明黄绸缎下赫然是两枚重叠的帝王私印:“先帝弥留之际,用朱砂混着孔雀胆誊写了两道遗诏。诸位可知为何要掺毒?”

沈厌的喉结在丹蔻下急促滚动。登基大典当夜,掌印太监暴毙前的场景忽然清晰起来——老太监捧着诏书的手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而太后微笑着将诏书投入了火盆。

“因为碰过真诏书的人,都活不过三个时辰。”叶椰突然拽过轩辕临的手按在圣旨血渍处,鎏金蟠龙纹竟在他掌心灼出焦痕,“王爷不妨猜猜,为何您碰到诏书却安然无恙?”

祠堂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沈厌望着供桌上并排的两枚银锁,突然看清锁面细如发丝的划痕——那分明是婴孩长牙时啃咬的痕迹。永寿宫那十二盆银丝炭燃起滔天大火,却原来是为了掩盖两个婴儿的啼哭。

“当年太后诞下的本是双生子。”叶椰拔下金簪挑开圣旨夹层,褪色的襁褓布片裹着半块带血乳牙,“钦天监夜观天象,言‘双星犯紫微’,先帝不得已将次子送往西域为质。”

轩辕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渗出的血珠与额间朱砂痣同样猩红。冷宫砖墙的卦象在他眼前重叠,母亲悬在房梁上的绣鞋,还有父皇临终前盯着他眉心的诡异笑容。

“西域高僧用朱砂混着陨铁粉点在你们眉心,说是镇魂,实为标记。”叶椰的金簪突然抵住沈厌颈间刀疤,“陛下可知这疤痕为何二十年不愈?因为先帝暗卫的短刀上淬了西域寒毒,专为弑杀流落民间的皇子。”

破晓的晨光突然被黑云吞噬,十二名死士的袖箭齐齐对准沈厌。叶椰抖开圣旨最后三寸,暗纹处显出血书:“朕之血脉,唯左肩有赤鳞胎记者可承大统。”

沈厌的龙袍在撕扯中褪下半边,肩胛处的胎记渗出黑血。而轩辕临扯开衣襟时,心口相似的胎记却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金芒——那是西域王族特有的赤金砂刺青。

“当年送往西域的该是次子,太后却偷换了襁褓。”叶椰将染毒的圣旨扔进香炉,青烟凝成双龙相斗的形状,“王爷可还记得十岁那年突发恶疾?那碗要了你母妃性命的汤药,本该是你的。”

祠堂外突然响起羽林卫的号角声。沈厌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终于明白为何登基后总在噩梦里看见琉璃瓦滴血——永寿宫那夜,十二岁的他握着刀冲进寝殿时,凤榻上的妇人艰难地扯开衣襟,露出肩膀上与他如出一辙的赤鳞胎记。

“那夜皇后娘娘不是笑着咽气。”叶椰的丹蔻深深掐进沈厌渗血的刀疤,“她是用最后力气扯断了你颈间银锁,任你误以为是挣扎的痕迹。”

轩辕临突然踉跄着扑向供桌,颤抖的指尖抚过褪色金册上的“沈氏诞皇子”。墨迹洇染处隐约可见被刮去的“双”字,朱砂批注的裂痕里嵌着半片珍珠贝——与他母妃妆奁中珍藏的螺钿碎片严丝合缝。

冷宫方向传来沉重的撞门声。叶椰突然将两枚银锁扣成完整并蒂莲,机关转动的脆响中弹出枚蜡丸:“这是当年接生嬷嬷藏在井底的证词,用西域天龙涎封存至今。”

沈厌捏碎蜡丸时,二十年前的画面如利刃劈开记忆。暴雨中的永寿宫偏殿,两个啼哭的婴儿被并排放在暖榻上,太后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婴孩左肩,将混着朱砂的西域药粉狠狠按进胎记。

“钦天监所谓‘双星伴月’的卦象,实为‘日月当空’。”叶椰拾起地上碎裂的蟠龙佩,鎏金纹路在血泊中拼出半阙梵文,“当年高僧给的续命咒,需用至亲血脉献祭。先帝驾崩前,太后用你的心头血……”

话未说完,十二支弩箭破空而至。沈厌本能地拽过叶椰翻滚到供桌下,箭矢钉入金册的闷响中,他看见叶椰袖中滑落的螺子黛——与皇后画像题字的墨色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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