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史以来身边人给尤杉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好像所有人都在配合着她演这出戏,逼真到自己都快相信。
如果再呆下去,她也会同化成和他们一样,被逼疯吧。
“妀,带我去走走吧。”
……
自从上次从山林里回来后,尤杉便换掉了那身沾满尘土与血腥的黑衣,穿上了部落里象征神女身份的白色丝布衣。那布料轻软如流云,裙摆上绣着细碎的蓝色花纹,像倒映着星空的湖面。她秀长的头发松松挽在脑后,一串用彩色贝壳编制的配绳垂在两侧,贝壳相撞时发出清脆的叮咚声,让她真真切切过了一把飘飘欲仙的瘾。
也自从换上这身部落服饰,打扮与往日截然不同后,部落里的男子看她的眼神都悄悄变了。那些目光里藏着惊艳,藏着好奇,偶尔与她对视,还会红着脸慌忙移开视线。
她与妲妀本就是部落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妲妀的美带着野性的鲜活,像山间带露的红莓。而尤杉的美则添了几分疏离的纯净,许是沾了“神女”身份的光,连带着旁人看她的神情里,都多了一份近乎虔诚的崇高敬意。
这日午后,两少女并肩走回了初次相遇的那条河溪。
溪水依旧清澈见底,阳光透过水面,照得水底的鹅卵石闪闪发亮,她们脱了草鞋,赤足踩在微凉的溪水里,弯腰去抓沿边游过的鱼虾。
妲妀手疾眼快,指尖一拢便扣住条银白的小鱼,惹得尤杉笑着去抢,水花互相泼溅在对方的脸上,冰凉的水珠混着暖烘烘的阳光,在脸颊上漾开一阵惬意的痒。暖风轻轻拂过,带着岸边野花的甜香,吹起她们的发丝与衣角,一切都美好得像场不愿醒来的梦。
尤杉望着溪水里两人的倒影,突然冒出个念头:如果能带上老舅,一起逃离那些现实的喧嚣,永远生活在这里,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就靠着她这“神女”的身份,部落的人总会照拂一二,他们可以盖间小小的木屋,在屋前种上蔬菜,在屋后养几只鸡鸭,过上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老舅脸上或许就能多些笑容了。
“妀,其实挺高兴可以认识你。”
尤杉已经可以说到顺利流畅,交流起来也差不多毫无压力。
现在的她不仅能听懂部落的语言,还教会了妲妀一些现代的话语。妲妀听了,笑着点了点头,脸颊上还挂着刚才泼溅的水珠,宛如一块块透明的海玻璃,在阳光下闪着光,摇摇欲坠。
妲妀自己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纳尤杉的。
以前的她,多少带着些部落之女的高傲自负,碍于身份,很少与人太过亲密交往,又或许是心里总惦记着那个远在西岐的人,心思被占去了大半,便懒得再对旁人敞开心扉。
但打心底里说,她真的很喜欢尤杉。
这个自称“神女”的小姑娘,毫无架子,会跟她讲那些闻所未闻的远方故事,会在她难过时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安慰,会把心里的秘密一股脑地说给她听。
妲妀总觉得,这样说出口的秘密,一定会被神保佑的。
“你听。”尤杉突然侧过头,指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眉头微微蹙起。
一阵奇怪的声响从林深处传来,辨不清是忽轻忽重的脚步声,还是地底下传来的沉闷震动。紧接着,一群栖息在树梢的大鸟猛地扑棱着翅膀窜向空中,黑压压的一片,惊得林间的飞鸟也跟着四散而起。
妲妀眼尖,顺着鸟群惊飞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一缩——那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一行穿着铠甲的军队,正举着旗帜,浩浩荡荡地直奔部落而来!
“不好,是商兵商马!”妲妀的声音瞬间绷紧,抓着尤杉的手腕便往部落方向跑去。
商兵商马?
是姜玦回来了吗?
“朝歌有现在的辉煌,是因为开朝前武丁王多次迁都四处讨伐扩大领土。”妲妀一边拉着尤杉往部落里跑一边解释到。
现如今帝辛当道,商朝军屡次征战附属四周的分散部落,各国人心动荡,正是急缺资源的时候,肯定是那两个商人见部落人丁兴壮物产丰富,带兵回来想夺下此地。
在姜玦武庚离开后,首领重新加强了防御,为了以防万一,有在计划着带着部落的人重新寻找合适的地方,也已经在私下慢慢挪动一些物资钱财,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回来的如此之快。
为了他这样的一个小部落如此大费周章,看来都城,真的国库紧张了,商朝,要难了。
她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尤杉和妲妀躲在草丛中,看着先进的武器,大伙被乖乖的按压在了地上,部落的四周分散围满了拿着青铜戈矛还有箭矢的步兵。
尤杉一眼就望见了姜玦,他还是那样沉着冷静,佩戴着铜剑。
旁边正在发话的是位看起来年过半百的领头,姜玦与那领头站在一起,却好似被这领头压了一筹。
那领头一身高级的黄色织衣,衣领和衣袖处还镶着边,穿的也是翘脚鞋,体型却还如此的格外壮硕,嘴角上的一抹胡须,还是掩盖不了他的英俊气概。
看起来,和武庚很是相像。
姜玦抢走她的玉笄是做何意?
“孤听闻,此处犹如天上人间。”领头的人娓娓道来,还时不时的把玩着手中的龙形玦,很是惬意:“”
妲妀微微一震,如此光明正大的自称孤的,只能是都城的王。
不好,部落是碰到大麻烦了。
几天前,姜玦武庚前脚平安回到朝歌,帝辛便后脚召见,姜玦没交代几句,口直心快的武庚便打断道此次出兵虽有一人逃脱,但却偶遇一世外桃源,物产丰富美女如云,还道有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女子,一下提起了商纣王的好奇心。
“那只是个奇女子罢了。”姜玦连忙向纣王解释道。
一旁的费仲添油加醋到,现如今朝都人力物质都很缺乏,刚好是个饱入囊中的好机会,纣王必亲自前去,才可物想其用。
纣王想都没想,听从了费仲的佞言。
姜玦眼看拦不住便只好请命保护纣王为由一同前往,留下武庚一人继续驻军防守,平息反抗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