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萧夜羽的指腹在手机发送键上悬了三秒
屏幕蓝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撞进脑海——十五岁的他蹲在废弃体育馆后巷,透过锈迹斑斑的铁丝网,看见父亲萧建国被三个西装男人推搡着进去,领口的工作证擦过墙面,金属扣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消息发送的提示音让他睫毛轻颤
几乎同时,兜里另一部加密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婉儿的视频邀请
他划开屏幕,林婉儿的脸立刻填满画面——她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从浴室出来,发顶翘着几缕湿发,却已经架好了三台录音设备,身后的电脑屏幕跳动着绿色代码。
“我同步收到了兰道尔的回信。”她指尖点向电脑,“定位追踪和声波加密已经启动,他的手机信号现在在城西富人区,但见面地点...”她顿了顿,调出卫星地图,红色标记在城郊闪烁,“是‘龙计划’旧址”
萧夜羽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银链,链坠边缘被他摸出包浆的弧度
十年前父亲就是在那间体育馆里签署了“龙计划”合作协议,三天后突发心梗猝死,尸检报告上的“心肌梗塞”四个字,被他在档案室翻拍了十七遍
“我知道。”他声音低哑,“让技术部把旧馆的结构图纸调出来,重点标记通风管道和消防通道”
林婉儿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快速划动:“已经在做了。另外...”她忽然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我让陈经纪人查了兰道尔最近的资金流向,昨天有笔两百万美元的转账进了某个瑞士账户,户名是——”
“萧建国基金会。”萧夜羽替她说完,喉结滚动,“他以为用我爸的名义做饵,我就会心软?”
林婉儿的笔停住了。
她太清楚萧夜羽对父亲的执念——训练馆墙上那排老照片,每张萧建国的脸都被擦得发亮;每次打关键比赛,他都要摸一摸胸口的银链;甚至去年捐建希望小学,他坚持用“建国”命名
“九点,刘教练会带着最新情报过来。”她转换话题,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滴”的轻响,“我先去把录音设备的抗干扰程序再检查一遍。”屏幕暗下去前,她突然补了一句:“夜羽,今天不管他说什么,记得我们的证据链已经锁死了张某的三十七条罪证,兰道尔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
萧夜羽把手机扣在桌上,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割出金棱
他望着窗台上那盆父亲养的绿萝——藤蔓已经爬满整面墙,叶片油亮得能照见人影
九点整,敲门声准时响起
刘教练推门进来时带着股风,身上还沾着晨间露水的潮气
他没坐沙发,直接凑到办公桌前,从西装内袋摸出个牛皮纸袋,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烟盒掏出来拍在桌上,终究没点
“张某今早六点被纪检组带走了。”他压低声音,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带走时还喊着‘兰道尔先生会保我’,结果人家连个电话都没打”他抽出几张照片推过去,“另外,篮协的王副秘书长和体彩中心的周主任被限制出境,护照扣在海关”
萧夜羽扫了眼照片——张某在电梯里被架着胳膊,领带歪到锁骨,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痕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三天前系统提示“猎狐行动”证据链完成时,林婉儿说的那句“民意基础已建立”
原来从球迷见面会的掌声开始,从二十三条转账记录被系统锁定开始,他们就布了张网,等兰道尔的棋子自己撞上来
“兰道尔这时候约你见面,是想谈条件。”刘教练敲了敲照片,“他手里可能有你父亲的什么把柄,或者...当年‘龙计划’的黑材料”
萧夜羽的瞳孔缩成针尖
十年前的“龙计划”名义上是中美青少年篮球交流,实际是兰道尔通过赞助青少年联赛,往国内输送违禁训练药物
父亲作为项目负责人,在去世前三天突然要求审计账目,结果
“他以为我会为了父亲的名誉妥协?”他抓起桌上的咖啡,喝到嘴里才发现已经凉了,“刘叔,帮我查件事——十年前给我爸做尸检的李医生,现在在哪?”
刘教练愣了愣,随即点头:“我下午就去调档案。”他起身时拍了拍萧夜羽的肩,“记住,谈判桌不是战场,但比战场更危险”
中午十二点,林婉儿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办公室时,发梢已经干透,别着枚银色蝴蝶发夹——那是萧夜羽去年纪念日送的
她把电脑转向萧夜羽,屏幕上是条长达二十米的时间轴,红黄绿三色标记密密麻麻。
“这是兰道尔近五年在华所有商业活动的关联图。”她点击鼠标,时间轴突然收缩成一个红点,“看到没?每次他的代理人被查,都会有‘意外’发生——要么是关键证人车祸,要么是证据箱失火。但这次...”她调出另一个窗口,绿色进度条正在99%跳动,“我在自动发布程序里加了三重备份,就算他黑了主服务器,云端和三个记者的私人邮箱也会同时收到资料。”
萧夜羽盯着屏幕,喉咙发紧
林婉儿总说自己是“公关负责人”,可这半年来,她跟着技术部学代码,跟着陈经纪人学危机处理,连李医生的医学报告术语都能背得滚瓜烂熟
他突然想起昨晚在训练馆,她坐在战术板前画进度条的样子——笔尖戳在“100%”的位置,说:“等这根火烧起来,兰道尔的帝国就得塌半边。”
“他约见面的目的不是谈判。”林婉儿突然说,指尖点向时间轴上的某个蓝点,“上周他刚收购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而这家公司的主打产品...”她调出份英文报告,“是新型运动禁药,检测窗口期只有七十二小时。”
他想起上个月国家队集训时,有年轻队员突然状态暴涨,结果尿检时指标异常——当时队医说是“营养剂过量”,现在看来...
“他想引诱你做交易”林婉儿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用禁药技术换你收手,或者...用你父亲的‘秘密’换你销毁证据”她推了推眼镜,“所以我的建议是——钓鱼。让他以为我们动摇了,套出更多罪证”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的叽喳。
那时她举着应援牌,上面写着“萧夜羽,你是光”;现在她举着的,是能摧毁一个商业帝国的利刃。
“好。”他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下午两点,我去旧馆会他。你带着设备在通风管道待命,陈经纪人负责外围监控,刘教练...”
“刘叔已经带着安保队在附近布控了。”林婉儿笑着打断他,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指令,“自动发布程序设置好了,下午三点整,只要我没手动取消,所有资料就会全网爆炸。”
“萧先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兰道尔的声音带着美式英语的卷舌音,“关于令尊的真相,我这里有完整的记录。”
萧夜羽的呼吸顿住了。
他望着墙上父亲的老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运动服,笑容明朗。
十年了,他无数次梦见父亲在暴雨中走进旧馆的背影,无数次想知道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点,我准时到。”他说,声音平稳得像精密仪器,“但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交易。”
林婉儿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她扫了眼消息,抬头对萧夜羽说:“李医生那边来消息了,总局下午要召开紧急医疗会议,他让你有空回个电话。”
萧夜羽的手指在银链上轻轻一勾,链坠撞在胸口,发出清脆的响。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风,低声道:“该来的,都来吧。”
下午三点,李医生的白大褂口袋里传来震动。
他正低头核对最后一份青少年球员骨龄检测报告,钢笔尖在“生长激素异常指标”一栏顿住,镜片后的目光透过反光扫向来电显示——总局医疗监管处的红色座机号。
“李教授,专项调查组下午正式进驻。”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需要贵训练营配合调取近五年所有青训球员的健康档案,尤其是涉及‘龙计划’时期的用药记录。”
李医生的指节在报告边缘压出褶皱。
他想起上周萧夜羽抱着一摞泛黄的训练日志来找他时,日志里夹着的那张“美国进口营养剂”签收单——签收人栏的“萧建国”三个字,墨迹已经晕开,却仍能看出笔锋里的刚硬。
“当年萧指导坚持每批药剂都要留样,现在这些样本成了关键。”当时萧夜羽说这话时,喉结动了动,像在吞咽某种滚烫的情绪。
“明白。”李医生摘下眼镜,用白大褂下摆擦拭镜片,“二十分钟后我让助理把加密硬盘送过去。另外...”他望着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全国运动医学杰出贡献奖”,镜框后的目光突然灼亮,“建议调查组重点核查2001年3月至7月的体检记录,那段时间有十七名小球员出现不明原因的骨龄超前。”
挂了电话,他转身拉开抽屉。
最底层躺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盖着“已解密”的红章——是萧夜羽三天前送来的,里面装着萧建国去世前最后一次体检的原始心电图。
李医生摸出放大镜,光斑落在波形图上那个异常的尖峰,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当时他作为主检医生,在报告上写“未见明显异常”时,有个西装男人站在他身后,袖口露出的劳力士表盘闪得他眼疼。
“叮。”手机屏幕亮起,是萧夜羽的消息:“李叔,您当年没签的那份假报告,我找到了。”
李医生的手颤了颤,放大镜“啪”地掉在桌上。
他弯腰去捡,瞥见桌角摆着的全家福——女儿穿着运动服站在篮球架下,那是去年他带她参观训练营时拍的。
照片背面有女儿的字迹:“爸爸,您说要做球员健康的守护星”
他直起腰,把信封塞进西装内袋,走向门口时对助理说:“把所有电子档案再备份三次,尤其是云存储。”助理点头时,他又补了一句:“告诉调查组,我要亲自做汇报。”
夕阳把玻璃窗染成血红色时,陈经纪人的私人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按键声。
他捏着蓝牙耳机,另一只手快速划动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二十三个媒体联系人的聊天框,最新一条是《体坛先锋》主编的语音:“通稿没问题,八点整头条推送。”
“王哥,辛苦您把‘国际反兴奋剂组织’几个字加粗。”陈经纪人的拇指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又补了条消息,“对了,配图用萧指导和小羽在希望小学的合影,要突出背景里的篮球架。”
墙角的落地钟敲响六下
他起身拉开窗帘,楼下的霓虹灯已经亮起,“兰道尔集团”的巨幅广告在对面写字楼闪烁。
三个月前他第一次见到萧夜羽时,对方把一叠资金流向图拍在桌上,说:“陈哥,我要让这些钱的来路,比NBA总决赛的转播信号还透明”现在那些转账记录正躺在林婉儿的加密硬盘里,每一条都像根绞索,正慢慢收紧
“陈总,萧先生的车到楼下了。”助理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陈经纪人整理袖扣的动作一顿,望着桌上摆着的老式拨号电话——那是兰道尔的专线,从下午开始就安静得反常
他突然笑了,把平板里的发布倒计时调出来,红色数字正从“01:59:58”跳动:“兰道尔先生,您以为用钱能买通的,可不止是医生和官员啊”
深夜十一点,废弃体育馆的铁门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萧夜羽的皮鞋碾过满地碎玻璃,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
他望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白炽灯,灯丝在风里晃出幽蓝的光,像极了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父亲就是站在这盏灯下,把他推进储物柜,说:“小羽,数到一千再出来”
“萧先生,守时是美德。”
兰道尔的声音从看台上飘下来
这个六十岁的美国商人穿着定制西装,却故意踩在生锈的金属台阶上,每一步都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手里夹着根雪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照亮他嘴角的冷笑:“我还以为你会带一队保镖来”
萧夜羽没说话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看台上的阴影里闪过几道反光——是林婉儿的微型摄像头。
三天前林婉儿在通风管道里装设备时,被螺丝划破了手,现在她发间的蝴蝶夹上还贴着创可贴,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你说有我父亲的真相。”萧夜羽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现在可以说了。”
兰道尔把雪茄按在看台扶手上,焦黑的痕迹在铁皮上蜿蜒。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U盘,举在指尖晃了晃:“你父亲发现‘龙计划’的药物里掺了类固醇,他打算向总局举报。所以...”他突然笑出声,“所以他的‘心肌梗塞’,其实是我们给他的‘最后通牒’。”
“但你猜怎么着?”兰道尔的声音突然压低,“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让你查资金,让你找证据,让你以为自己在拯救青训——”他的笑声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回荡,“你父亲是弃子,你也是弃子。等明天舆论反噬,等球迷骂你炒作亡父,等你的训练营被查封...”他逼近两步,“你会跪在我面前,求我给你条活路。”
“叮——”
萧夜羽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了眼屏幕,是林婉儿发来的消息:“自动发布程序已触发,全网正在扩散。”他抬头时,眼里的暗火几乎要烧穿夜色:“你以为我要的是你嘴里的‘真相’?不,我要的是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棋子。”
兰道尔的脸色变了。
他刚要摸手机,体育馆外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是汽车大灯。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逼近,踩碎玻璃的脆响混着粗重的喘息,像潮水般漫过看台下方的阴影。
萧夜羽望着兰道尔瞬间僵硬的背影,摸出胸口的银链。
链坠贴着皮肤发烫,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脚步声里,轻得像句誓言:“爸,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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