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被推得哐当响,雷耀的牛皮靴尖踢了踢林远蜷在地上的腿。
他蹲下来,鳄鱼皮刀鞘抵着林远下巴往上抬,刀尖在昏黄灯泡下泛着冷光:周督察的瑞士军刀,刀刃刻着忠勇两个小字,对吧?
林远舌尖抵着后槽牙,血腥味突然浓烈——刚才撞墙时咬到了腮。
他盯着雷耀耳后那颗朱砂痣,那是三天前在码头看雷耀砍人时记下的。雷耀哥记性真好。他扯动嘴角,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雷耀鳄鱼皮靴上,可周督察更爱喝茉莉双薰,茶盏底有块缺角,您猜他为什么总用那盏?
雷耀的手指顿在刀鞘上。
林远知道他在想什么——三天前周正平在警署泡茶,确实摔裂过一只茶盏,当时雷耀作为外围警戒,不可能亲眼看见。
上个月十五,跛豪在尖沙咀码头分货。林远突然咳嗽起来,袖口蹭过藏在裤管里的碎瓷片,那是刚才撞墙时从墙缝里抠的,我替他盯着海关的船,结果货少了两箱。
他说我吃黑,拿火钳烫我后背。他掀起衬衫,暗红的烫痕像条蜈蚣爬在肩胛骨间——这是真的,三天前替跛豪送情报时,被对方手下的疯狗挠的,现在抹了点辣椒油,红得正好。
雷耀的刀尖压进他锁骨:两箱白粉够买条命,你倒活下来了。
我把货藏在周督察的茶叶罐里了。林远盯着雷耀瞳孔收缩,跛豪要的是警队里的内鬼,我要的是钱。
他想审出内鬼再杀我,我想带着钱跑。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雷耀哥,您觉得青虎帮能在香港混过三个月么?
台湾来的货船,月底到维多利亚港,可码头上的人...周督察的茶盏缺角,是因为他总用那盏装酒——他跟海关陈主任,每个月十五在半岛酒店喝花雕。
走廊传来脚步声,雷耀猛地起身。
林远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刀鞘敲了敲桌面:关他进柴房。转身时,鳄鱼皮靴尖碾过地上的血滴,阿豹,盯着他,别让他死了。
铁门重新锁上时,林远听见雷耀在外面骂:去半岛酒店查周正平的房间!他蜷进墙角,后背抵着潮湿的砖墙,藏在指缝里的碎瓷片扎进掌心——刚才摸墙时,他故意蹭掉了半块砖,把写着青虎目标周正平,半岛酒店,幕后有台湾势力的纸条塞进了更深的砖缝。
阿强是在凌晨三点摸到那张纸条的。
他蹲在柴房外的墙根,月光漏过铁丝网照在砖头上,砖缝里的碎瓷片闪着微光。
他用指甲抠了两下,半张浸了米汤的纸页粘在指尖——林远被带走时,他偷偷跟了一路,此刻正借着打火机的光辨认字迹。
豪哥,阿强冲进跛豪的赌档时,额角还沾着墙灰,林先生留的信。
跛豪咬着雪茄的手顿住。
他接过纸条对着油灯,米汤写的字渐渐显影。
旁边的陈志超放下茶盏,镜片后的目光骤然锋利:台湾势力?
青虎帮最近抢了咱们三条运货线,原来有这层背景。
查周正平。跛豪把纸条扔进烟灰缸,火星子舔着纸角,那小子在雷耀手里,得保他。
陈志超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半岛酒店的监控,我让手下半小时前就调了。
周正平这月十五确实订了顶层套房,还多要了两坛花雕。他推了推眼镜,青虎要动周正平,要么是灭口,要么是逼他交东西。
林远把水搅浑,正好让咱们坐收渔利。
跛豪突然笑了,雪茄在指间明灭:这小子,藏得深。他拍了拍阿强肩膀,去码头,把林远那套藏货在茶叶罐的鬼话传给雷耀的手下——要让他们觉得,林远是真急了想投靠。
林远在柴房里蹲了两天。
第三天傍晚,阿豹踹门进来时,他正用草茎逗一只蟑螂。雷耀哥叫你。阿豹甩来件干净衬衫,洗干净,别他妈一股馊味。
雷耀的办公室飘着茉莉香。
林远一眼看见茶几上的茶盏——缺角,跟他说的分毫不差。
雷耀靠在皮椅上,刀尖挑着块瑞士军刀的碎片:周正平死了。他把碎片甩在林远脚边,在半岛酒店浴缸里,手腕割得像朵花。
青虎的人干的。
林远瞳孔微缩。
他知道周正平不干净,但没想到对方动手这么快。那茶叶罐
空的。雷耀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桌下的皮箱,但青虎的人在周正平房里翻出了这个——台湾货船的靠港时间,还有警队里帮他们清关的名单。他拉开皮箱,一摞文件上压着把带血的瑞士军刀,林兄弟,你说你藏了货,可周正平藏了更金贵的东西。
林远喉结动了动,慢慢跪下:雷耀哥,我就是个跑腿的,就想活着。
雷耀盯着他看了足有半分钟,突然把刀鞘抛给他:拿着。他起身走到窗边,月光照在他耳后的朱砂痣上,青虎月底要在丽晶酒店搞聚会,黑白两道都请。
他们想趁乱抢货、抢人、抢地盘。他转身时,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你替我盯着,要是真能成事...我让你坐二把手。
林远攥紧刀鞘,鳄鱼皮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
他抬起头,露出副受宠若惊的笑:雷耀哥信我?
周正平的茶盏缺角,只有他自己和警队厨房的阿婆知道。雷耀摸出根烟点上,阿婆昨天被青虎的人撞死了。他吐了口烟,所以我信你。
丽晶酒店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
林远站在二楼回廊,看着楼下穿西装的警探和穿唐装的大佬推杯换盏。
他摸了摸内袋——里面装着微型相机,是陈志超今早塞给他的。
林哥,身后传来阿豹的声音,雷耀哥让你去后台,青虎的人要搬货。
林远跟着阿豹穿过走廊,后厨的冷气混着海鲜味扑面而来。
六个青虎手下正往冷藏车里搬木箱,领头的刀疤脸看见他,拍了拍木箱:林兄弟,等下动静起来,你带弟兄们守住后门。
好说。林远笑着点头,指尖蹭过木箱缝隙——是枪油味。
他退到阴影里,摸出怀表晃了晃,秒针正好指向十二。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林远看见跛豪的手下阿坤揪着青虎马仔的衣领,酒液顺着两人胸口往下淌。
混乱中,陈志超带着一队警察从正门冲进来,警笛声响彻整条街。
动手!刀疤脸拔枪的瞬间,冷藏车后厢突然爆开——阿强带着十几个兄弟冲出来,手里的钢管砸在青虎手下头上。
林远抄起旁边的消防斧,砍断了后门的锁链:雷耀哥在二楼!他喊得声嘶力竭,转身时撞翻了装枪的木箱,子弹撒了一地。
等警察冲进来时,青虎的人已经被围在角落。
林远靠在墙上喘气,看着雷耀被两个警察按在地上——他刚才不小心把雷耀的枪塞进了青虎刀疤脸手里。
庆功宴设在跛豪的夜总会。
林远坐在最里间,香槟杯里的气泡往上冒,映着他胸前的平安扣。
陈志超举着酒杯走过来:半岛酒店的监控,拍到雷耀和青虎的人见面。
周正平的瑞士军刀,是雷耀的。他压低声音,台湾货船被海关扣了,名单上的警探全抓了。
林远点头,目光扫过舞池中央的跛豪——大佬正拍着阿强的肩膀大笑。
他摸了摸内袋,那里有张纸条,是刚才去洗手间时,从门缝塞进来的。
你以为你赢了吗?这只是开始。
字迹很淡,像是用左手写的。
林远捏着纸条,平安扣贴着心口,突然觉得有些冷。
窗外的霓虹灯照在他脸上,把表情切成明暗两半。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听见心跳声盖过了音乐——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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