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把配枪往桌上一磕,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如同炸雷般,惊得茶水间擦桌子的阿婶手一抖,那原本稳稳拿在手中的抹布瞬间滑落。
他盯着刚收到的匿名纸条,墨迹未干的清剿令三个字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三天前疤脸男案子刚结,这潭水就又翻涌起来了。
林哥?背后传来怯生生的唤声。
他迅速把纸条塞进袖管,转身看见警队新来的小李抱着档案盒,额角还沾着粉笔灰,像一朵白色的小花在额头上绽放,张副队让我把上季度的帮派活动报告送您...
林远接过档案时指尖微顿。
这叠报告他上周刚整理过,封皮却换了新的枣红色,那鲜艳的颜色在灯光下格外刺眼——老张惯会做表面功夫,连呈报给高层的文件都要挑吉利颜色。
他随意翻了两页,瞳孔骤然收缩:原本记录着零星斗殴小量粉档的地方,全被红笔圈出,旁边密密麻麻批注着武装割据控制码头每月流水超百万。
谁改的?他捏着报告的手发紧。
小李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今早张副队亲自改的。
我路过他办公室,听见他打电话说跛豪的人都快骑到咱们头上了,还说要让上头看看......年轻人突然噤声,盯着林远身后。
林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老张那身擦得锃亮的皮鞋声,如同鼓点般,在警局走廊能传半里地。
他把报告往桌上一推,转身时已堆起笑:张副队,正说要给您送报告呢。
老张皮笑肉不笑地拍他肩膀,那拍打的力度仿佛带着千斤重的压力,他指节重重碾过报告上的红圈,不过对黑帮可不能心软,我刚和雷探长通过气,上头这周要开行动部署会,到时候......他拖长尾音,目光像刀似的划过林远领口的警衔,说不定有重任交给你。
林远目送老张晃着肚子走远,袖管里的纸条被攥成一团。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跛豪的茶楼该上晚茶了。
尖沙咀福来居的后堂飘着浓郁的普洱香,那香气如同轻柔的烟雾,弥漫在整个空间。
林远掀开门帘时,那门帘晃动的声音如同风铃轻响,跛豪正捏着茶夹夹起块桂花糕,见他进来,手顿在半空:小林,你这脸色比我今早收到的丧帖还难看。
清剿令。林远直截了当,老张改了帮派活动报告,夸大你们的势力,雷洛那边已经吹风,高层要动真格的了。
阿强哐地砸了茶碗,那清脆的破碎声在安静的茶楼里格外刺耳:那老匹夫!
上次扫我们码头的就是他手下,现在还想赶尽杀绝?
老陈扶了扶老花镜,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那声音如同密集的雨点:时间?
最快三天内部署,一周内行动。林远从怀里掏出老张改过的报告复印件,他要在行动中立功,所以把你们的规模翻了三倍写。
跛豪把桂花糕拍在碟子里,糖霜簌簌落了满桌,如同白色的雪花飘落:我跛豪混了二十年,还没怕过清剿。
但小林说的对,你们警队要真铁了心,我那些场子就算全撤,兄弟也得折进去一半。他眯起眼,老陈,你说该怎么破?
老陈推了推眼镜: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这两天让手下把码头的货仓锁了,赌场只开半层,粉档全转地下。
再放出风去,说我豪哥要金盆洗手,去东南亚做正行生意。他算盘珠子又响,再让几个嘴碎的马仔去茶餐厅说,上个月看见豪哥和船务公司的人谈货柜——警察爱信这个。
林远手指敲着桌面,那敲击声如同鼓点般有节奏:老张要的是政绩,你们收敛了,他的报告就成了空话。
但还得从警队内部动手。他看向跛豪,陈Sir那边我去说,让他在高层面前提提,说老张的报告有水分。
好。跛豪突然笑了,露出金牙,那金牙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小林,你比我那些读洋书的军师还精。
阿强,去把西环仓库的钥匙拿给小林——里头有两箱英国威士忌,送陈Sir正合适。
深夜的警署走廊空无一人,那寂静的氛围如同凝固的空气。
林远抱着纸箱敲开陈志超办公室的门时,对方正揉着太阳穴看文件。老陈,他把威士忌放在桌上,那酒瓶碰撞的声音如同清脆的铃铛声,尖沙咀码头的船务经理说,跛豪最近在谈去南洋的货柜。
陈志超抬眼:你想说什么?
上周老张报的月流水百万,林远翻开自己带来的账本,那纸张翻动的声音如同树叶的沙沙声,我查了码头的报关单,跛豪的货运公司这个月只走了三票,加起来不到十万。
他那些赌场......他抽出一叠照片,那照片抽出的声音如同轻微的风声,昨天我让线人拍的,晚上八点只开了两间房,比我阿婆的麻将馆还冷清。
陈志超的手指在照片上顿住:老张这是要把跛豪当投名状,献给雷洛。他突然笑了,你小子,连老张的算盘都摸透了。
不止。林远压低声音,那低沉的声音如同深夜的风声,雷洛要的是绝对控制,要是老张靠清剿跛豪立了大功,雷洛的话在警队就没那么金贵了。他盯着陈志超的眼睛,陈Sir,您说雷探长会乐意看见自己人抢功劳吗?
陈志超的钢笔尖在文件上戳出个洞,那尖锐的声音如同针芒刺在纸上。
他突然抓起外套:走,去和刘署长喝夜茶。
他最讨厌底下人报假数,上次扫黄组夸大业绩,被他骂得三天没敢来上班。
接下来三天,警局里的风向微妙地变了。
茶水间里常能听见老警察们议论:老张那报告怕不是在写小说?;码头的巡警闲聊时说:跛豪的场子都快成鬼屋了,哪来的势力?;连雷洛的办公室,都多了两封匿名信,用警局内部信纸写着请探长明察基层虚报。
林远以为一切都在按计划走,直到周四凌晨。
他蹲在巷口等线人时,后背突然抵上硬物,那冰冷的触感如同一块寒冰贴在背上。
林远心跳骤然加快,但他多年的训练让他强作镇定,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林警官好兴致,大半夜不睡觉?老张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我手下说,你最近常往尖沙咀跑,和跛豪的人在茶楼喝茶?
林远没动,盯着墙角的流浪猫窜进垃圾桶,那猫咪奔跑的声音如同轻微的脚步声:张副队,我在查上周码头的盗窃案,线人住在尖沙咀。
盗窃案?老张的枪管又顶了顶,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林远不禁打了个寒颤,那怎么有人看见你抱着酒箱进陈Sir办公室?他突然笑出声,小林啊,你以为自己聪明,可在我眼里......他的呼吸喷在林远后颈,如同冰冷的雾气,就是个想两边讨好的蠢货。
枪管骤然抽走。
林远转身时只看见老张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地上留着张皱巴巴的纸——下周三上午九点,警队行动部署会。
他捏着纸往家走,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在地上如同一条黑色的长蛇。
路过报摊时,头版大字刺得他眼睛疼:黑帮大佬或金盆洗手,警方将展开终极清剿。
他摸出怀表,秒针咔嗒咔嗒走着,那清脆的声音如同时间的脚步,突然想起老张下午在走廊说的话:到时候说不定有重任交给你。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阿强发来的消息:老张的人今天查了三个场子,连扫厕所的都问有没有见过林警官。
林远站在路灯下,灯光把他的脸分成明暗两半,那明暗的对比如同阴阳的分界。
他摸出烟点燃,火星在夜色里明灭,那闪烁的火星如同夜空中的流星。
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像根无形的线,正把所有的局、所有的人,往同一个方向拽。
第二天上午,林远刚走进警署,就看见老张站在公告栏前,手里举着份文件。
他走过去时,听见老张提高声音:这次清剿行动,需要个既熟悉黑帮又懂警队的人牵头......他转过脸,目光精准地锁在林远身上,小林,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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