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雨幕如银线般织就,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雨幕里的脚步声在离巷口五步远时突然顿住。
那脚步声原本拖沓而沉闷,每一步都好似踏在林远绷紧的神经上,此刻的停顿,让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林远原本绷紧的后背刚要松些,却见那束刺目的白光骤然偏移——不是巡逻队的制式手电,光斑在湿漉漉、泛着幽光的青石板上跳了两跳,晃得人眼睛生疼,照出个佝偻的影子。
那影子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扭曲,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鬼魅。
“林兄弟!”老陈喘着粗气,声音混着雨水灌进林远耳朵,那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风箱发出的声响。
他扶着巷口的砖墙,粗糙的墙面在他手掌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西装下摆沾着泥点,额角的皱纹里全是水,雨水顺着皱纹蜿蜒而下,仿佛一道道细小的溪流。
“雷洛……雷洛那老狐狸早留了后手!”
林远的枪口垂得更低了,左手按住臂上的伤口,那伤口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血还在渗,顺着指缝滴在雷洛锃亮的皮鞋上,滴答声在寂静的雨巷中格外清晰。
雷洛被手铐锁在墙角的下水管道上,此刻突然笑出声,那笑声尖锐而刺耳,像一把利刃划破了雨幕的宁静:“林仔,你以为老子在菲律宾晒日光浴呢?托尼的人早过了海关——”雷洛的
“闭嘴!”老陈踉跄着扑过来,脚步在积水里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袖口翻出半截被雨水泡皱的电报纸,雨水打在电报纸上,发出微弱的噗噗声。
“刚收到线报,托尼带了二十个枪手,明早到尖沙咀码头。雷洛的黑账是销毁了,可他海外的钱够养一支军队!”
林远的瞳孔缩了缩,那一瞬间,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他望着雷洛脸上还未褪去的狼狈,突然明白这老狐狸刚才的“认输”不过是缓兵之计——真正的杀招根本不在这条雨巷里。
“阿勇。”他反手解下雷洛的手铐,动作快得让雷洛愣了一瞬,“带洛哥去医院,就说他追捕逃犯时受了伤。”
雷洛的手腕刚获自由,便猛地甩了甩被雨水泡得发皱的袖口,那袖口在雨中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林仔,你现在放我走——”
“我放的是香港市民雷洛。”林远扯下自己染血的袖扣,按在雷洛掌心,那袖扣上的血还是温热的,“明天早上九点,你会在《东方日报》头版看见‘警界楷模雷洛勇斗凶徒’的报道。至于托尼……”他凑近雷洛耳边,声音比雨水还冷,“等他下了船,我让他连维多利亚港的水都喝不上。”
老陈的咳嗽声打断了对峙,那咳嗽声干涩而沉重,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林远这才注意到老人的裤脚在滴血——不是雨水,是从小腿渗出来的暗红。
那血滴落在地上,迅速被雨水稀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血晕。
“中了雷洛手下的黑枪。”老陈扯了扯裤管,子弹擦着胫骨过去了,“在码头蹲了三小时,就等这封电报。”
林远的喉结动了动,他能感觉到喉咙处一阵干涩。
他解下自己的外套裹住老陈,那外套带着他的体温,布料摩挲的声音在雨中轻柔地响起。
转头对阿勇道:“先送陈叔去李医生那儿。”又瞥向雷洛,“洛哥,借你的车一用?”
雷洛的黑色轿车碾过积水时,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模糊的弧,雨刷器有节奏的摆动声和车轮溅起水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林远坐在后座,望着车外倒退的霓虹灯牌,霓虹灯闪烁的光芒在车窗上折射出五彩的光晕,指节抵着太阳穴——雷洛的海外关系网他早有察觉,却没料到对方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
托尼的名字他听过,菲律宾最大的军火贩子,三年前在马尼拉砍了警察局长全家,手段比跛豪还狠三分。
“到了。”阿勇把车停在油麻地旧仓库前。
铁门拉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那气味刺鼻而浓烈,让人忍不住皱起鼻子。
仓库中央的灯泡晃着,发出微弱的嗡嗡声,照亮了挤在长条桌旁的几个人:阿勇的表弟阿虎正擦着短刀,那短刀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擦拭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小莉咬着铅笔在地图上画圈,铅笔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仓库中格外清晰;角落里还缩着两个生面孔——林远上周刚收的码头兄弟。
“都坐。”林远扯掉染血的衬衫,那衬衫被血浸透,贴在身上,扯下来时发出轻微的撕扯声。
李医生的徒弟小惠立刻上前处理伤口。
酒精棉碰到左臂时他皱了皱眉,那酒精的凉意瞬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目光扫过众人:“老陈说托尼明早到码头,雷洛要借他的手翻盘。”
阿虎“啪”地合上刀鞘,那清脆的声响在仓库中回荡:“那咱们今晚就去码头守着!我带二十个兄弟——”
“蠢货。”小莉的铅笔尖戳在地图上的尖沙咀码头,“托尼要是这么容易对付,雷洛早用这招了。他的船肯定停在公海,人坐小艇摸黑上岸。”她抬头看向林远,“我让人查了船期,明早有三艘菲律宾来的货轮,其中‘好运号’的船长和托尼是拜把兄弟。”
林远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那敲击声沉稳而有力。
小莉的情报网比他想象的还深——这姑娘表面上是阿霞的闺蜜,实际上替他管着全港的舞女线人。
“阿勇,”他转向最信任的手下,“你带阿虎去码头,盯着‘好运号’的卸货区。记住,只看,别动手。”
阿勇点头,拇指蹭了蹭腰间的枪套,那枪套皮革的摩擦声细微而清晰。
“老陈呢?”林远突然问。
小惠刚缠好绷带,他扯过件干净衬衫套上,纽扣崩开两颗,露出结实的胸膛,那纽扣崩开的声音清脆而突兀。
“在里屋歇着。”小莉指了指仓库最里面的隔间,“他让我告诉你,托尼这次不光带了枪,还带了批货——可能是雷洛之前存在海外的黑钱,换成了钻石。”
林远的眼神沉了沉,他仿佛能感觉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雷洛要是拿回那批钱,足够在警队再买十个队长。
他摸出根烟点燃,火星在黑暗里明灭,那香烟燃烧的滋滋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跛豪那边呢?”
“下午刚送了信。”小莉翻开随身的漆皮手包,取出张印着金牡丹的请帖,“他说明晚在帝豪夜总会见你。”
帝豪夜总会的霓虹灯在雨夜里红得刺眼,那霓虹灯闪烁的光芒仿佛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林远推开包厢门时,跛豪正捏着个翡翠扳指,那翡翠扳指在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身后站着四个穿黑西装的保镖。
“林兄弟。”跛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听说你把雷洛的账销毁了?好手段。”
林远坐进软皮沙发,那沙发柔软而有弹性,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服务生立刻递来威士忌。
他没接,盯着跛豪指间的扳指——那是上周他让人从缅甸带回来的,水头足得能照见人影。
“豪哥,雷洛找了托尼。”他直入主题,“托尼的货明天到,我需要你码头的人。”
跛豪的拇指在扳指上蹭了蹭,那摩擦声细微而轻柔。
包厢里的留声机放着《天涯歌女》,甜腻的调子混着雪茄味,让林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音乐声和雪茄的烟雾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林兄弟,”跛豪突然笑了,“你和雷洛斗,我帮你;你和托尼斗……”他拖长了音调,“托尼的枪子儿可不长眼。”
林远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敲了两下,那敲击声带着一丝焦虑。
他早料到跛豪会犹豫——托尼的军火生意和跛豪的货船有重叠,真打起来,跛豪的码头说不定要遭殃。
“豪哥,”他从怀里摸出个牛皮纸信封,推到跛豪面前,那信封与桌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是托尼在菲律宾的妓院名单,每个月有三船‘货’从那儿运到香港。”他顿了顿,“您的人要是能截下一艘……”
跛豪的眼睛亮了亮。
他撕开信封扫了两眼,突然拍着大腿笑起来,那笑声洪亮而畅快:“林兄弟够狠!行,明晚我让阿标带二十个兄弟去码头。”他把信封揣进怀里,又补了句,“但出了事,你得替我扛着。”
从帝豪出来时,雨已经停了。
林远站在台阶上点烟,火星映出阿勇的影子——这小子正靠在车边擦枪,那擦枪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见他过来立刻站直:“霞姐那边,小莉说今晚在丽都看电影。”
林远的烟在指尖顿了顿,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阿霞的安全他一直挂在心上,可最近实在抽不出空。
“让小莉和艾米跟着,”他把车钥匙抛给阿勇,那车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轻微的呼啸声。
“要是霞姐问起我……”他低头看了看表,“就说我在警署加班。”
凌晨三点的仓库里,老陈还没睡。
他坐在行军床上,腿上搭着条毯子,那毯子的绒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面前摊着本《孙子兵法》。
“林兄弟,”他指了指桌上的电报,“托尼的船改了航线,现在在长洲岛附近。”
林远拿过电报扫了两眼,心里突然浮起不详的预感。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局势的变化以及下一步的计划。
他刚要说话,兜里的BP机突然震动——是小莉的号码,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
“霞姐在丽都被人堵了!”小莉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个穿黑西装的男的,当众说她是‘雷洛不要的破鞋’,还往她身上泼了咖啡!”
林远的手指捏得BP机咔嗒响,那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他愤怒的宣泄。
他望着墙上的香港地图,目光落在丽都电影院的位置,喉结动了动:“人抓到了吗?”
“跑了。”小莉抽了抽鼻子,“霞姐现在在后台,说要见你。”
林远扯下墙上的地图摔在桌上,那地图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陈刚要说话,却见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背影像团烧红的铁。
“阿勇!”他在门口喊了声,“召集所有兄弟,半小时后到丽都!”
阿勇从里屋冲出来,枪套在腰间晃得叮当作响,那清脆的声响仿佛是战斗的号角。
林远坐进驾驶座,踩下油门的瞬间,后视镜里映出老陈欲言又止的脸——但此刻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雨水顺着车窗往下淌,他望着挡风玻璃上的水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那敲击声急促而不安。
“老李。”他突然开口,“等会到了丽都,你去查监控。”
阿勇愣了愣:“老李今晚在码头蹲点……”
“让他回来。”林远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知道是谁泼的咖啡,是谁指使的——”他猛打方向盘避开积水,那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尖锐而刺耳,“更要知道,雷洛的尾巴,到底还有多长。”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