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暗度陈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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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全屋的门刚推开,霉味混着消毒水的气味就扑了满脸。

林远肩头上的阿华轻得像团棉花,大刘伸手要接,被他侧身避开了——阿华后背上的血还在渗,隔着衬衫烫得他心口发疼。

陈医生到了吗?他冲里屋喊了一嗓子,脚底下没停,直接把阿华放在客厅那张铺着油布的木桌上。

墙角的台灯被震得晃了晃,光晕里飘着浮尘,照见阿华睫毛上的血珠正一滴一滴往下落,在油布上砸出小坑。

到了!穿白大褂的陈医生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攥着止血钳,子弹没穿膛,得先清创。他指尖刚碰着阿华的伤口,床上的人突然抽了口冷气,眉头皱成个结。

林远的手悬在阿华额头上方,终究没敢落下去——上次他摸阿华的头,还是这小子第一次跟他出任务,蹲在巷口吃云吞面时,热汤气糊了眼镜片,他说远哥,我以后跟定你了。

大刘,去把后窗的木板钉死。林远背过身,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怀表,慎行两个字上的血渍已经半干,像块结痂的伤疤。

门被推开的响动传来,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小赵和阿杰——小赵走路带风,皮鞋跟敲地板是嗒嗒的脆响;阿杰总爱摸后腰的枪套,皮扣会发出咔啦的轻响。

远哥。小赵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牛皮纸封皮擦过阿华垂在桌边的手,你要的资料都在这儿。

雷洛跟海外卡尔的交易记录,最近三个月的分成比例,还有卡尔手下那批货在码头被查的案子...

林远捏着怀表转身,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文件。坤泰两个字在纸页间跳出来,那是雷洛给卡尔的代号——上回截到的密电里,卡尔抱怨香港的油水被刮得太干净,雷洛回规矩是我定的。

他指节敲了敲卡尔两个字,你们说,雷洛的帝国为什么能撑这么久?

阿杰把椅子拉得吱呀响,他正用帕子擦勃朗宁的枪管:因为他把所有人的脖子都拴在一条绳上。

可绳子拴得越紧,越容易断。林远抽出张照片,是卡尔在澳门赌场的监控截图,男人叼着雪茄,眼睛却盯着牌桌上的筹码,卡尔上个月丢了批货,雷洛说是海关严查,其实是他让手下把消息透给了廉政公署。

卡尔的人在码头堵了三天,最后只捞着半箱碎鸦片。

小赵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着光:您是说......

分化。林远把照片拍在雷洛的名字上,雷洛以为手下都是听话的狗,可狗急了会跳墙。

卡尔想要的从来不是分一杯羹,是自己端着碗。他翻开文件夹,露出底下的利益分配表,我要让卡尔觉得,跟着我能吃到整只羊,而不是雷洛牙缝里的碎肉。

阿杰的勃朗宁咔嗒一声上了膛:需要我带人去澳门?

不用。林远抽出钢笔,在物资支持那一栏画了个圈,卡尔要的不是刀,是安全感。

他需要知道,就算跟雷洛翻脸,背后也有能扛事的。他抬头看向小赵,你明天飞澳门,通过跛豪的线人约卡尔见面。

带上这个。他把怀表推过去,跟他说,我林远的表走得准,说过的话比表针还稳。

小赵捏着怀表,金属表面还带着林远的体温:明白。

我会在酒会上提雷洛最近在查黑账的事,再把码头那批货的真正流向透给他——廉政公署的人,是雷洛亲手带过去的。

深夜的安全屋飘起煮姜茶的香气。

林远蹲在厨房门口,看陈医生给阿华喂药,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条搁浅的鱼。

他摸出烟盒,刚点着就被小赵从身后抽走:阿华肺里有淤血,闻不得烟味。

谈得怎么样?林远没接话,目光落在小赵西装内袋鼓起的位置——那里应该装着卡尔的回函。

小赵从内袋掏出张便签纸,字迹歪歪扭扭,是用左手写的:卡尔要见你本人。

地点在尖沙咀码头,明晚十点,只带一个人。

林远把便签纸揉成团,又慢慢展开:他这是要试我的诚意。

我去。阿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枪套在腰上晃了晃,码头我熟,暗桩能藏三个班。

不。林远把便签纸塞进火盆,火星子舔着卡尔两个字,我自己去。他转身看向墙上的旧挂钟,指针指向两点十七分,让大刘准备船,小赵整理卡尔的所有弱点——他老婆在新加坡的房产,他儿子在英国的赌债,还有......他顿了顿,上个月他私吞的那批缅甸白粉,雷洛到底知不知道?

第二天傍晚,林远站在码头的阴影里,海风吹得风衣猎猎作响。

小赵递来个牛皮纸袋:卡尔要的分成比例,还有我们能提供的警队庇护范围。他指了指远处的渔船,船尾第三块木板底下有枪,我让阿杰埋的。

渔船的灯闪了三下,林远踩着摇晃的跳板上去时,甲板上的人影动了动。

卡尔比照片里更壮,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巴,见他过来,用雪茄指了指铁桶上的小马扎:林探长,雷洛说你是条聪明狗,我看你是想当狼。

林远把牛皮纸袋推过去:狼要吃肉,狗只能吃屎。

雷洛给你的,连屎都不如——上个月那批货,他截了七成,只给你三成,还对外说是廉政公署查的。他指节敲了敲纸袋,我给你五成,外加香港岛所有码头的通关便利。

卡尔的手指捏紧了纸袋,刀疤跟着抽动:凭什么信你?

凭这个。林远摸出怀表,雷洛的黑皮本子,我很快能拿到。

里面记着他所有手下的黑账,包括你去年在九龙城寨杀的那个警察。他盯着卡尔的眼睛,本子在我这儿,雷洛就不敢动你;本子在雷洛那儿......他没说完,只是笑了笑。

卡尔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扯开衬衫,露出心口的刺青——是条张牙舞爪的龙。我跟雷洛混了八年,他连我纹什么都不知道。他重新扣上扣子,明天晚上八点,深水埗仓库,我要看到第一批货。

林远起身时,渔船晃了晃,他扶住栏杆,目光扫过卡尔脚边的皮箱——里面应该装着见面礼。货会准时到。他说,但你得先做件事:让你在雷洛身边的人,把雷洛最近在查黑账的消息传出去。

回到安全屋时,天已经擦黑。

阿华靠在床头喝稀粥,见他进来,举了举空碗:陈医生说我能吃云吞面了。林远摸了摸他的头,这次没避开——阿华的头发软得像小时候。

远哥。大刘从门外进来,手里捏着个牛皮信封,刚才有人塞在门缝里,没留名字。

林远接过信封,封皮上的字迹他不认识,却带着股熟悉的腥气——是血。

他撕开信封,里面掉出张照片,是小赵在澳门酒店里跟个男人握手的画面,背面用红笔写着:林探长的好帮手,在替雷洛数钱。

海风突然灌进来,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哗响。

林远捏着照片的手指慢慢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窗外的暮色里,安全屋对面的楼上,有扇窗户的窗帘轻轻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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