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险中求胜

换源:

  林远的拇指用力在步话机外壳上划过一道凹痕。

雷洛的笑声还在耳道里嗡嗡作响——鲤鱼门的礁石他上个月刚带人查过走私,退潮时露出的暗礁群能把木船剐成碎片,涨潮时又会形成暗流漩涡。

雷洛选那里设局,分明是要把他们连人带船葬进海里。

阿九。他突然开口,步话机在掌心压出红印,雷洛的人怎么知道我们会走鲤鱼门?

阿九正蹲在船板上拆步话机零件,听到这话手指一抖,焊锡丝叮地掉在铜线圈上:可能...可能是码头上的线人泄了底?

今早我截到三条加密电报,都是往油麻地警署传的。他抬头时额角全是汗,我已经让阿强去查码头的搬运工了,可雷洛的耳目...比蟑螂还多。

船尾传来木桶滚动的声响,老陈抱着最后两箱药箱踉跄过来,药箱上还沾着甘蔗叶的碎渣:远哥,药搬完了。

乔治的人追了八里地,按理说该累瘫了,怎么雷洛还能调得动更多人手?他鬓角的血痂被夜风吹得发紧,说话时扯得眼皮直跳。

林远没答话。

他摸出怀表,母亲的照片却依然清晰——她总说困局里要找活棋。

现在船行的方向正对着鲤鱼门,左边是浅滩芦苇荡,右边是峭壁悬崖,活棋...可能在芦苇荡里。

把船往芦苇荡靠。他突然拍了拍船帮,阿刚,你带五个人去把后舱的煤油桶搬出来。

老陈,把药箱用防水布裹三层,等下可能要潜水。

阿刚正用刺刀刮靴底的血迹,闻言抬头时眼里亮了一下:远哥要烧船?

烧的不是船。林远指了指船尾的罗盘,雷洛知道我们的路线,是因为他算准了我们要赶在涨潮前过鲤鱼门。

但如果他看见两艘船往鲤鱼门跑——他的手指在船舷上敲出鼓点,一艘真,一艘假。

老陈的喉结动了动:假船装什么?

装煤油桶,装空药箱,装...乔治的人最想看见的东西。林远扯下脖子上的银哨子,阿刚带假船走主航道,我带真船进芦苇荡。

等假船引开追兵,我们从芦苇荡绕到鲤鱼门后侧——退潮时礁石群有个缺口,能过舢板。

阿刚把煤油桶往肩头一扛,铁皮桶撞在船帮上发出闷响:什么时候动手?

等月亮走到桅杆顶。林远摸了摸绑在大腿上的短铳,枪柄还带着体温,阿九,你负责用步话机发假消息,就说药品在一号舱,速来。

雷洛的人听见,肯定会像苍蝇扑屎一样冲过来。

阿九把拆了一半的步话机重新组装,电线在他指缝里翻飞:保证他们听见的是我的声音——上次在兰桂坊,我替你骗过肥波的手下,那老东西到现在都没发现。

船底擦过芦苇的声响突然变密。

林远扒开船舷的芦苇叶,他转身时,阿刚已经把假船上的煤油桶码成了药箱的模样,老陈正用麻绳把空木箱捆在船沿,远远看过去和真货几乎没差别。

远哥。阿刚突然扯住他的袖口,腕子上还沾着白天和乔治手下搏斗时的血,假船要走主航道,乔治的敢死队肯定追得最凶。

我要是

别废话。林远拍开他的手,可手指在半空顿了顿,又按在他肩头,你记不记得上个月在深水埗,你替我挡了颗子弹?

当时我就说,阿刚的命,比我的金贵。他从怀里摸出半块巧克力,是阿芳三天前塞给他的,拿着,等冲出包围,我请你吃十碗云吞面。

阿刚捏着巧克力的手青筋凸起,突然咧嘴笑了:十碗不够,我要加双蛋。

月亮爬到桅杆顶的那一刻,两艘船同时解缆。

假船扯起白帆,真船则缩进芦苇荡。

林远蹲在船头,眼睛盯着假船的方向——那里已经亮起了火把,乔治的人举着驳壳枪从两岸的滩涂跑出来,喊叫声像一群疯狗。

阿九,发消息。他压低声音。

步话机里立刻传出阿九变了调的喊:药品在一号舱!

雷爷要的货都在——

话音未落,假船上腾起一片火光。

不知道是谁扔了火把,煤油桶轰地炸开,火舌卷着芦苇叶窜上半空。

乔治的人愣了一瞬,接着更疯狂地往前冲,几艘舢板撞在一起,有人掉进水里扑腾,骂声混着水声传得老远。

转舵,往东南。林远握紧船舵,芦苇叶扫过他的脸,老陈,把药箱往船底压,别让水渗进去。

船行到芦苇荡中央时,身后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

林远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假船的方向,是左后方!

他扒开芦苇叶,看见三艘黑船正从芦苇丛里钻出来,船头站着的人举着探照灯,灯光像把刀劈开夜幕,照在真船的船帮上。

乔治的伏兵!老陈抄起鱼叉,鱼叉尖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他们早就在芦苇荡里等着了!

林远的短铳已经拔在手里。

他数了数对方的船,三艘,每艘七八个枪手。

真船的人加起来不过十二个,其中四个还带着伤。

他迅速扫过船周——左边有片枯死的芦苇,能藏半艘船;右边是深水区,可能有暗桩。

阿九,干扰他们的探照灯!他大喊。

阿九立刻抄起自制的信号干扰器,电线缠在桅杆上,蓝色的电火花滋啦作响。

探照灯闪了闪,灭了一盏,剩下的那盏也开始忽明忽暗。

老陈,带两个兄弟去左边引开一艘船!林远扣动扳机,第一枪打灭了最后一盏探照灯,阿刚——他突然顿住,假船方向的火光已经弱了下去,不知道阿刚怎么样了。

黑暗里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越来越近。

林远摸到船底的炸药包——这是阿刚今早偷偷塞进来的,说万一用上。

他咬开引信,手在发抖——炸药包要是炸偏了,整艘船都得沉。

扔!他吼道。

炸药包扑通落进水里,三秒后轰地炸起水柱。

最近的那艘船被冲击波掀得侧翻,几个枪手掉进水里扑腾。

林远趁机转舵,船擦着另一艘船的船帮冲过去,鱼叉划破对方的船帆。

追!

别让他们跑了!乔治的声音从黑暗里炸出来。

林远心里一紧——乔治亲自来了。

船速突然慢了下来。

林远低头一看,船底卡进了暗桩,芦苇根缠住了船桨。

老陈扑过来用刀砍芦苇,刀锋砍在根须上咔嚓作响。

后面的船已经追近,枪声在耳边炸响,老陈的肩膀突然绽开血花,刀当啷掉在船板上。

远哥!阿九扑过来替他挡了一枪,子弹擦着林远的耳朵飞过,在船帮上凿出个洞。

林远反手一枪,打穿了对方船头的枪手,那人哼都没哼就栽进水里。

推船!林远吼道。

剩下的兄弟全都扑到船舷,用肩膀顶,用脚踹。

船底的暗桩吱呀一声断了,船猛地往前窜,差点把人甩进水里。

等他们冲出芦苇荡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林远数了数人:老陈肩伤,阿九胳膊中枪,两个兄弟腿上挂了彩,好在药箱都还在。

他摸了摸怀表,母亲的照片被阿刚保护得好好的。

阿刚呢?老陈捂着伤口问。

林远望着主航道方向。

那里的火光已经完全熄灭,只剩下几截烧黑的船板漂在水面上。

他喉咙发紧,摸出那半块巧克力——阿刚没吃,可能塞在口袋里了。

他会跟上的。林远说。

可话音刚落,船尾传来划水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见阿刚浑身是血地扒着船帮,手里还攥着半块烧黑的船桨:远哥...十碗云吞面,双蛋...别赖账。

林远赶紧拉他上船。

阿刚的左腿在流血,裤管被烧得只剩半截,露出的皮肤全是燎泡。

他咧着嘴笑:乔治的人追得紧,我把最后一个炸药包扔到桥底下了...现在他们过不来。

好样的。林远拍了拍他的背,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抬头望向鲤鱼门方向,礁石群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无数把竖起的刀。

这时,阿九突然从船仓里钻出来,手里的步话机又开始冒烟。

他的脸白得像纸:远哥...雷洛的声音。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步话机里传来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接着是雷洛的笑声,比昨晚更冷:林仔,我在鲤鱼门的礁石群里给你备了份大礼——一百杆长枪,两百号兄弟,还有...你最爱的虾饺。他顿了顿,这次,看你怎么从礁石缝里爬出来。

林远的手指捏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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