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轻轻的叩着桌子，阿伟凑过来，
他却盯着屏幕上雷洛探长几个字——三天前在跛豪赌场听见的传闻突然变得清晰。
林哥？阿伟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兴奋，这电脑加密的部分我破了三个小时，您看这些供货单...
发仔。林远突然开口，打断阿伟的话。
阿发正蹲在墙角给左轮上油，听见名字猛地抬头，枪油顺着枪管滴在磨破的裤腿上。
林远把电脑往怀里带了带，仓库里的穿堂风卷起地上的弹壳，丁零当啷撞在阿坤被绑着的脚边。
阿坤还在骂，但声音已经哑了，像破风箱里漏出的气。
去把老陈叫来。林远摸出怀表看了眼，表盖内侧阿霞绣的并蒂莲被磨得发白，告诉他，带三个信得过的兄弟，十分钟内到码头仓库。
阿发应了一声，起身时带翻了脚边的子弹盒。
林远看着他跑向楼梯的背影，阿伟还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电脑包的金属搭扣，指甲盖泛着青白——这小子从地下室爬出来时裤腿还挂着蜘蛛网，现在后颈的灰被汗浸成了黑泥。
阿伟。林远把电脑推过去，你昨晚没睡？
睡了半小时。阿伟吸了吸鼻子，眼睛里血丝像蛛网，我就想着...林哥您说要掀黑幕，这电脑里的东西要是能对上跛豪说的更大的黑幕......他突然住了嘴，喉结动了动，我就是想快点弄明白。
林远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掌心触到年轻警员制服下紧绷的肌肉。
仓库外传来警笛的尖啸，是阿发叫的车到了。
他望着窗外晃动的车灯，想起雷洛上个月在办公室说的话：年轻人别总想着看太远，路要一步一步走。可现在这一步，偏偏踩在了雷洛的名字上。
十分钟后，老陈带着三个便衣冲了进来。
这位在油麻地混了二十年的老警司鬓角全白，看见阿坤时眼睛眯成了线：这不是雷洛手下的红人？
怎么在这儿当粽子？
他昨晚带人劫了跛豪的货。林远把电脑推到桌上，屏幕重新亮起时，老陈的老花镜反着光，但重点是这个。
老陈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两秒，突然直起腰，后背撞得木椅吱呀响：黑鹰集团？
我十年前扫黄的时候听过这个名号，说是专做白粉和军火的，后来突然销声匿迹......他凑近看供货方栏，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雷洛的名字......
所以今晚十点，码头仓库集合。林远的指节敲了敲桌面，阿发带一队守外围，阿伟跟我进仓库。
老陈，你负责把消息透给跛豪——但别说是我们。
老陈抬头看他：你怀疑雷洛和黑鹰有勾结？
我怀疑雷洛可能只是黑鹰的一颗棋子。林远摸出根烟点上，火光映得他眼窝深陷，三天前跛豪说黑幕之上还有黑幕，现在这电脑就是线头。
我要顺着线头，把整个网扯出来。
夜雾漫上码头时，林远蹲在集装箱后面，阿伟的呼吸声就在耳侧。
他们面前的仓库铁门挂着新锁，锁孔里塞着半根火柴——这是阿伟今早趁巡逻时做的标记，说明里面有人活动。
林哥，三点钟方向有手电光。阿伟的声音压得极低，喉结动了动，两个人，穿黑夹克，肩上有枪套。
林远摸出腰间的勃朗宁，金属枪柄贴着掌心的薄茧。
他看见阿发的影子在右侧集装箱后闪了闪，那是行动信号。
当铁门被液压剪剪开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码头上的浪声还响。
仓库里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林远的手电光扫过堆成山的木箱，箱盖上的五金器材字样被划得歪歪扭扭——他踢开脚边的碎木板，露出下面印着骷髅标志的铁盒，是缅甸产的海洛因包装。
阿伟，拍照。林远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发仔，检查后门。
相机的快门声连成片时，仓库外突然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
林远猛地转身，看见窗口闪过几个黑影，自动步枪的反光在月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有埋伏！阿发的吼声混着枪声炸响，一颗子弹擦着林远的耳朵飞过，在墙上凿出个焦黑的洞。
林远拽着阿伟扑进货物堆后，听见木箱被击穿的闷响，还有手下们的闷哼——他们带的都是配枪，对方却有自动武器。
撤到地下室！林远摸到后腰的匕首，刀尖挑开脚下的铁板，露出下面黑洞洞的台阶，阿发断后，扔烟雾弹！
烟雾腾起的瞬间，林远推着阿伟往下跳。
霉味更浓了，混着潮湿的土腥，他的皮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身后的枪声渐远，只有阿发的喊叫声还清晰：林哥先走！
我们顶得住！
地下通道的墙皮簌簌往下掉，林远的手电光照出墙上斑驳的血渍——这里显然不是第一次有人逃亡。
阿伟的喘气声越来越重，他伸手扶住年轻人的肩：忍着，快到了。
当通道尽头的石门出现在眼前时，林远的手电光突然扫到满地的红布——掀开一看，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美钞，在冷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再往深处走，珠宝箱堆成了小山，钻石在灰尘里闪着幽蓝的光，像无数双眼睛。
林哥......阿伟的声音发颤，这得值......
嘘。林远突然抬手。
远处传来皮鞋跟叩击石板的声音，一下，两下，像催命的鼓点。
他拽着阿伟躲进珠宝箱后的阴影里，后背贴上冰凉的石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是枪套摩擦的声音。
林远摸出怀表，表盖闭合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望着阿伟发白的嘴唇，突然想起仓库电脑里的最后一条记录：Q4货物存放点：地下金库。
原来他们不是误打误撞，而是正站在黑鹰的命门上。
脚步声停在了石门入口处。
林远听见打火机的咔嗒声，接着是浓重的雪茄味飘过来——这味道他太熟悉了，雷洛每次审犯人时都要抽这种古巴雪茄。
出来吧，林探长。一道带着沙哑的男声在地下室里回荡，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
林远的手指在匕首柄上收紧。
阿伟的手悄悄覆上来，掌心全是汗。
他们藏在阴影里，望着石门处晃动的人影，听着对方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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