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茄的苦味钻进林远鼻腔时,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是雷洛最爱的蒙特克里斯托2号,辛辣中带着点可可香——上回在油麻地警署,雷洛捏着他的报告拍桌时,也是这股味道糊在他衣领上。
阿伟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抖了抖。
林远不用看也知道,这小子的脸肯定白得像刚刷过的墙。
他自己的掌心倒是沁着薄汗,匕首柄磨得虎口生疼——不是害怕,是在数脚步声的间距。
三短一长,是雷洛的习惯,当年在码头追走私犯时,这老狐狸就爱用这种步频扰乱对手判断。
林探长,那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笑意,你藏的位置不错,不过...皮鞋跟突然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这底下的通风口可没装消音器。
林远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半小时前冲进仓库时,阿发汇报说二楼窗户有新鲜撬痕——原来不是普通劫货,是有人故意引他们往金库里钻。
雷洛怎么会知道Q4货物的位置?
电脑里的记录三天前才更新,除了他和阿智,只有三个手下碰过那台机器。
阿伟,他压低声音,温热的吐息拂过年轻人耳尖,数到三,往珠宝箱右边滚。阿伟喉结动了动,手指在扳机上扣紧。
林远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这孩子上个月才跟着他抓过白粉贩子,到底还是嫩。
一。
石门方向传来金属刮擦声,是枪管蹭过石壁。
二。
阿伟的指甲掐进他手腕,疼得发麻。
三!
两人同时发力。
林远推着阿伟滚向右侧,自己反手甩出匕首——不是要伤人,是要钉住对方的视线。
寒光闪过的瞬间,他瞥见阴影里的人影晃了晃,举枪的手顿了顿。
机会!
他拽着阿伟扑向金库最深处,那里有个半人高的通风管道,早上踩点时阿强说过能通到后巷。
追!雷洛的吼声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林远能听见至少三个人的脚步声逼近,子弹擦着他后颈飞过,在珠宝箱上炸出木屑。
阿伟突然绊了一下,整个人撞在钻石堆上,几颗碎钻扎进他掌心,疼得他闷哼。
林远反手将他捞起来,瞥见通风口铁栅栏上的锈迹——阿强没骗他,这栅栏昨天刚被撬过,边缘还挂着新鲜的铁丝。
钻进去!他踹开栅栏,把阿伟推了进去。
自己刚要跟,后腰突然一热——是子弹擦过了!
火辣辣的疼从皮肤渗进骨头,他咬着牙翻进管道,听见身后雷洛的骂声越来越远。
管道里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阿伟在前面爬,膝盖蹭着水泥壁,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林远摸出怀表看了眼,指针指向十点十七分——从仓库遇袭到钻进管道,总共用了十二分钟。
他摸了摸后腰的伤口,血已经浸透了衬衫,黏糊糊的,但不深,应该没伤着骨头。
林哥,阿伟的声音带着回音,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林远没说话。
他想起出发前半小时,阿福还来汇报说码头一切正常——那小子平时总爱叼根烟,今天却没带火机,手指一直在裤袋里蹭,像是藏着什么。
还有阿智昨天说通讯频段可能被监听,他当时没当回事
管道出口的光越来越亮。
两人滚进后巷时,阿发带着四个手下正守在巷口,枪都拔出来了。林哥!阿发冲过来要扶,被林远一把推开,去车上,快!
上车后,林远立刻摸出对讲机:所有小队,关闭通讯设备!
重复,关闭通讯设备!副驾驶的阿伟刚要按通话键,被他拍开手:别说话!他盯着挡风玻璃上的雨痕,雨刮器来回扫,把他的脸割成碎片——刚才在管道里,他听见阿发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比平时慢了两秒。
有人在监听。
回到警署时,天已经擦黑。
林远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楼下晃动的人影,后颈的伤还在疼。
阿智敲了敲门进来,手里抱着个铁皮盒,林哥,我查了通讯记录,今天上午十点零五分,有人用备用频段发送了坐标。他翻开盒子,里面是截获的电文:Q4货物点暴露,速撤离。
谁能接触备用频段?林远转身,指甲掐进窗框。
只有您、我,还有...阿智的喉结动了动,阿福。
林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下午在仓库,阿福主动要求断后,现在想来,是要确保他们钻进陷阱。通知阿伟和阿辉,他扯松领带,今晚八点,紧急会议。
会议室的灯泡嗡嗡响着。
阿伟揉着发红的眼睛,阿辉在擦枪,阿丽攥着笔记本,指节发白。
林远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停在阿福身上——那小子正盯着窗外,嘴角挂着点笑,像是在等什么。
今天的行动泄露了,林远敲了敲桌子,有人把Q4的位置告诉了雷洛。会议室里炸开一片议论声,阿福却没动,只是用指甲慢慢抠着桌沿。
林远看在眼里,继续说:阿智有个办法,我们可以放个假消息...
散会后,阿丽特意留了下来。林哥,她咬着嘴唇,我可以当诱饵。林远看着她发亮的眼睛,想起三个月前在茶餐厅,这姑娘被地痞欺负时,也是这样咬着嘴唇说我能行。小心点,他拍了拍她肩膀,明天中午,在茶水间说漏Q5货物在西环码头。
第二天中午,林远在监控室盯着屏幕。
阿丽端着茶盘走进茶水间,故意把杯子碰得叮当响:...我听阿智说,Q5要运到西环码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假装没注意到门外闪过的人影。
是阿福。阿伟指着屏幕,拳头捏得咔咔响。
林远没说话,盯着阿福摸出怀表看时间——和雷洛的那块一模一样。
晚上十点,阿辉敲开林远办公室的门,手里拎着副手铐。审完了,他说,阿福是雷洛三年前安插的,每月拿五百块。林远想起阿福上个月刚娶了媳妇,在油麻地买了间小房子——五百块,够他把日子过得体面了。
抓人。林远站起身,后腰的伤又开始疼。
阿福是在宿舍被抓住的。
他正往皮箱里塞金条,看见林远时,反而笑了:林探长,你以为抓了我就能扳倒雷洛?林远没理他,伸手去夺皮箱,阿福突然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过来。
林远偏头躲过,反手锁住他的手腕,听见骨头错位的声响。带走。他说,声音冷得像冰。
阿福被押走时,撞翻了椅子。
林远弯腰去扶,看见椅垫下露出半截纸条——西环码头无货,速转移。他捏着纸条,指节发白。
凌晨两点,林远站在警署顶楼。
风灌进领口,吹得他后颈的伤发痒。
楼下,阿伟正带人封锁档案室;远处,阿智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影子在窗户上晃,像是在写什么。
他摸出怀表,表盖咔嗒一声打开。
指针指向两点十七分——和昨天在地下金库里的时间分毫不差。
林哥!阿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全员大会的通知贴好了。
林远望着远处渐亮的天光,把怀表合上。有些事,该摊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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