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老太婆、臭婊子⋯⋯你们有种就出来跟我决一死战⋯⋯”
漆黑昏黄的廊道里,夏又离步履蹒跚地倚墙走着。
此时他的身子仍然由砚天希控制。
“他们到底躲在哪儿?为啥这鬼地方怎么走都没有尽头?”砚天希疲累地搥着胸口,说:“臭小子⋯⋯你说话呀,你睡着啦?”
此时距离众人相会、共进晚餐、砚天希夺下夏又离身子大肆胡闹那晚,已过了三天。
起初穆婆婆只想把砚天希撵出杂货店,任她在外发疯,但砚天希非吵着要将那百宝树夺到手,还要孙大海和青苹做她奴仆,替她种树产果子。
她施展墨绘术在穆婆婆结界里横冲直撞、破门毁墙,说要掀了穆婆婆整间杂货店。
被惹毛了的穆婆婆,在砚天希前后左右增加了百条廊道、千扇门窗和无数空房间;
不管砚天希踹破多少扇门,冲过多少条廊道,仍找不到出路,房间外头还是房间,廊道尽头是新的廊道。
她便这样在穆婆婆的结界里受困整整三天。
第一晚她闹累了,躲入一间空房睡了数小时,醒来继续破坏大闹;第二晚开始,每当她困倦准备休息时,四周门窗便会轰隆隆一举揭开,人影晃动、杀声震天。
但一旦砚天希使出墨绘术准备应战,那阵阵人影杀声便又立即止息——大伙儿知道这百年狐魔魄质丰厚,施展墨绘术时力大无穷,若是正面硬战必难全身而退,决定仗着结界里那古井源源不绝的魄质,操使结界术一点一滴消耗砚天希的体力。
小八本来便懂得几项简单指挥杂货店结界的法术号令,安娜也是结界术好手,再加上青苹和穆婆婆,众人分为四个班次,不分昼夜骚扰砚天希,一点一滴消耗她的体力。
砚天希因此足足超过五十个小时未曾合眼,没吃东西,甚至滴水未进。
“我好渴啊⋯⋯”夏又离虚弱地发出声音。“我们投降吧,天希⋯⋯”
“投你爸爸降你妈!”砚天希怒气冲冲地说:“只要我离开这鬼地方,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吃饱喝足,肯定回来杀光这些混蛋!”
“你根本出不去啊⋯⋯”夏又离无奈地说:“穆婆婆的结界太厉害啦⋯⋯”
“厉害个屁!”砚天希忿恨地说:“我会一种破坏结界的法术,施展出来,会跑出一堆小兔⋯⋯不,一堆小狗,咦?也不对⋯⋯总之只要我想那法术,这破烂结界我才不放在眼里⋯⋯现在我只是困了。”
“你想睡觉吗?”安娜的声音自廊道尾端一扇缓缓敞开的门后传出。
“臭婊子,总算要现身啦!”砚天希哼地一声纵身飞奔到那门前,门内是间豪华套房,有桌、有床,还有一个大浴池。
“喝!”砚天希唰地出墨画咒,扬开一双破山大拳头,跃到床上转身四顾,却没见到安娜身影。
她的视线停留在餐桌上那数盘犹自冒着蒸烟的美食,有烤鸡、牛排和生鱼片,美酒、果汁和一大盘模样古怪的大果子——那是百宝树生出的果子。
“⋯⋯”砚天希以夏又离的舌舐了舐唇,狐疑地跃下床,走近那餐桌,只见满桌美食倏地消失,只剩下两颗硕大果子。
两颗果子香瓜大小,一颗完整、一颗剖为两半,果肉切面像是西瓜,湿润晶莹,上头还斜斜插着一支铁汤匙。
“哼、哼哼哼⋯⋯”砚天希咬着下唇,盯着那剖半的大果子半晌,捏起铁汤匙舀起一大杓果肉,端至鼻端嗅了嗅。“想骗我⋯⋯一定有问题⋯⋯那些混蛋想毒死我⋯⋯”
“他们都是朋友,不会想毒死你啦⋯⋯”夏又离无力地说:“再不喝点水,渴都渴死了⋯⋯”
“臭小子,你嫌渴可以喝尿呀!”砚天希气愤怒骂,捏着铁汤匙将那剖半果子插得稀稀烂烂,越想越气,挥动破山大拳轰隆一声,将那两颗果子和餐桌一拳击烂,仰头呼啸:“你们为什么这样欺负我?出来、出来!臭婊子、臭老太婆,出来——”
“你抢孙大海果子,还要人家祖孙当你仆人、替你种树,又拆穆婆婆房子,从头到尾都是你在骂人,还说人家欺负你!”夏又离忍无可忍地大吼:“砚天希!你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
“⋯⋯”砚天希瞪大着那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睛,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说:“我只是想吃果子⋯⋯我怕不趁能动的时候吃多点,身体又被你抢走啦⋯⋯”
她说到这里,突然抖了抖肩膀,哽咽起来:“为什么我要被困在你的身体里,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骂我?”
“我⋯⋯”夏又离无奈地说:“我们在一起过了很长的时间,你陪着我长大,但现在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你要我怎么跟你解释呢?”
“我是在问——你凭什么骂我?”砚天希的声音突然提高,也收去了哭音,露出怒意。“你这臭小子,想要教训我,先打赢我再说,出来——”
她一面说,一面出墨画咒,再次让破山咒附上双拳,蹦蹦跳跳四处乱打起来。
“这是我的身体,我怎么出来啊?”夏又离见砚天希又开始躁动,无奈回嘴:“要出来也是你出来才对啊!”
“你以为我不想离开你这臭身体?”砚天希怒吼一声,四处乱蹦,蹦入那宽阔浴池,里头虽然雾气蒸腾,但浴池里其实没有一滴水,砚天希望着壁面那等身高的大镜子,怒瞪着镜子里的夏又离面容。“你以为我喜欢待在这臭身体里?你以为我喜欢每天用你的臭嘴巴吃东西、抓你的臭东西撒尿?”
“我也不想这样啊⋯⋯”夏又离唉声叹气。
“看到这臭东西我就有气!”砚天希揭开裤头,往裤子里瞧,然后左顾右盼,再次将视线放在那等身镜子上。
“呃⋯⋯天希、天希,你想干嘛?”夏又离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你这臭身体死了,我应该就能出来了吧。”砚天希的语气冷若冰霜。
“不⋯⋯谁说的!”夏又离急忙喊着。“我死了,你也会一起死。”
“那就一起死啊!”砚天希怒吼一声,轰隆一记破山大拳砸向那面大镜,将镜子打得四分五裂。她随手抓起一片玻璃碎片就往颈子插,但尚未插着颈子,那玻璃碎片已经化为烟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