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货车驶在一条昏暗曲折的地下长道中。
车斗上数人全都神情紧绷地挤在吴枫身后,盯着她捧着的那台平板计算机屏幕。
那平板屏幕上,拉玛伸抬臂挡下鸦片一记勾拳,那勾拳重得仿佛能够击穿石墙,即便拉玛伸让红云在臂膀外聚出能缓阻拳威的云墙,却仍被鸦片一拳击得微微腾空。
鸦片第二拳来得又急又快,在拉玛伸双脚尚未着地前,便已朝拉玛伸身躯勾去,但仍让拉玛伸勉强抬膝沉臂,化出云墙硬是撑下。
“哦,你这法术倒是不错。”鸦片眼睛亮了亮,像是挺满意拉玛伸那千变万化、能攻能守的红云术。“作为沙包,你比贺大雷更称职——他太死板了,同样的招式明明打不赢,也不变招。”
接下来数分钟里,两人拳来脚往,倘若这是一场计分式的运动格斗赛,拉玛伸早已遥遥领先。
他的红云变化多端,能够化为蜂群扑面螫眼、能够化为云墙作为盾、能够化为烈火焚烧——但鸦片呼口气便吹飞了红蜂和烈火、随手一拳便击裂云墙,拉玛伸的拳脚膝肘,对鸦片那坚如铜墙铁壁的身体全然起不了作用。
鸦片一步步压迫推近,将拉玛伸逼到道馆角落,令他像是擂台上被逼至角柱的拳手般进退无路。
但这道馆空间与真实擂台不一样,两侧壁面唰地窜出一条条胳臂,有的抡拳往鸦片头上打、有的伸去撩抓鸦片双脚、有的替拉玛伸格挡鸦片攻击。
除此之外,鸦片脚下地面起伏隆动,一下唰地凹陷、一下陡然拔高,令鸦片不是出拳挥空就是脚滑,起初他只觉得新鲜,但很快便感到不耐,猛地一记重拳将拉玛伸双臂上那红云坚墙轰得烟消云散。
本以为一举瓦解了拉玛伸防御,能将他钉砸在墙上,却没料到拉玛伸身后墙角竟也跟着退缩一公尺,让拉玛伸呼了口气,又重整防御姿势。
“你用这无赖打法,也好意思跟我叫阵?”鸦片哼哼地说,轻轻摩挲手指,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多摘下一枚戒指。
“你动用指魔帮忙,我当然也能请帮手。”拉玛伸嘿嘿一笑。“你要是不摘戒指,我早把你的脸烧烂了。”
“那你找更多帮手来吧。”鸦片这么说,一口气摘下三枚戒指。
“好,乖乖等我。”拉玛伸这么说,跟着身子往后一退,整个人埋入墙里。
“喝——”鸦片怒喝,轰隆一拳击进墙里,却只揪出一团碎石。
另一头的枪械厅里,玛丽骑着那黑黝黝的怪异座骑四处游击开火,莫小非速度远快于玛丽腿下那怪家伙,但玛丽占着地利,总是在莫小非追上前一刻闪身遁入展示墙或是梁柱之后,又从其他地方冒出来。
莫小非不时对着玛丽挤眉弄眼,想利用黑梦力量控制玛丽心灵,却没有太大效用;她偶尔也抢来几把枪,试着开枪还击,但那些枪不是莫名炸开,就是子弹往后射。
她气得跺脚踏影,甚至踩穿地板,踩进捕兽夹,那尖锐吓人的捕兽夹虽未能伤及她的腿,却令她烦躁不已。
她正要摘下更多戒指全力应战,便感到远处炸开一阵巨大凶气——正是邵君捱了狼手式神巨镰一劈、施展全力反击的当下。
轰隆隆的碎声刺耳响起。
地下窄道四周壁面开始崩裂、震动,载着张意等人的小货车加速往前,经过一条略微向上的斜坡、穿过一面异光闪烁的“门”后,四周又陡然暗下。
这是绅士淑女那地下结界其中一条撤退路线。
张意望着后方那堆着几处三角锥、停着的几辆毁损箱型车和小轿车处缓缓燃起大火——那是结界撤退通道的出口。
张意想起,当初和长门从华西夜市赌场的地底金库,逃回底下租屋处时的那条结界通道,也和刚才一样崩裂消散,好让敌人无法循迹追杀。
他看看路牌,此时他们已经远离三重,来到新庄、五股一带的县道,正往桃园方向前进。
小货车继续往前行驶了好半晌,转进一条曲折山道,驶入一处废弃工业区里。
众人纷纷下车,在那废弃厂区绕走半晌,推开一处不起眼的建筑后门,进入地道。
那地道四通八达,还有几处会议室和休息室,其中有间房里伏着两只貘——这地道是昼之光后方成员筑出的结界据点之一。
“大家都没事吧?盲婆婆什么时候来与我们会合?”吴枫走入那会议室,焦急地左顾右盼,一会儿按按电视开关、一会儿碰碰计算机开关,却全无反应。
会议室一面墙上降下一片投影布幕。
尽管室内亮着微光,且布幕对面也无投影装置,但那布幕上仍然清晰地出现了画面。
是清原长老。
面无表情的清原长老,看来与往常没有任何分别,一旁的绅士却犹如老了好几岁般瘫软在一张藤椅里,身旁的淑女则窝在另一张藤椅里,喝茶翻书。
同时,会议室里所有大小屏幕纷纷亮起,那是自地下结界撤退至各处据点的昼之光成员。
“各位,这次行动非常顺利。”清原长老身边一名身穿和服的年轻女人开口说话,像是代替虚脱的绅士主持会议。
“拉玛伸、庞克和玛丽已经进入反攻位置,他们随时都能行动,嗯⋯⋯”那主持会议的和服女人说到这里,盯着桌上的记事本半晌,那记事本上的页面会自动浮现出文字,那是各处据点回传的文字消息。“庞克说,请清原长老立刻下令,他现在就要进攻黑梦——”
“师兄?他们要现在反攻?”张意听那和服女人这么说,有些讶异,低声问头上的摩魔火。“庞克他们⋯⋯就是你之前说的敢死队?”
“敢死队行动时间没有预期,全等清原长老下令。”摩魔火这么说。
庞克、玛丽和拉玛伸三人今晚,除了拖延黑摩组成员时间、让整个地底结界的伙伴们自四通八达的结界撤退到远处据点的任务之外,并未跟着众人一同撤离,而是各自领着手下,经由其他结界通道,前往三处更接近西门町的地底据点埋伏驻守。
按照他们的预期,三支小队中几只随行的貘,能够建立出一小块不被黑梦侵扰、不被黑摩组发现的保护空间。
他们藏身其中,等待其余埋入地底的貘一一苏醒,掘出更多地道之后,顺着地道展开突袭,直攻几处预定目标,救援受掳的夜天使伙伴。
那女人话还未完,四周屏幕已经爆出一片叫骂,各国语言在翻译灵的作用下,变成了人人都听得懂的指责斥骂——
“叫庞克闭嘴!”“他刚刚抗命,差点害大家都逃不了!”“叫他乖乖把断手治好!”“大部分的貘都还没醒,怎么进攻?他有本事自己挖洞?”
张意等人只见会议室里又一处屏幕亮起,画面上正是庞克。
庞克身处一间昏暗的石砌密室,里头有简单的桌椅和床,环境与牢房几乎没有分别。
庞克盘腿坐在地上,身旁蹲着两个看来像是帮派分子的胖壮美国白人,手忙脚乱地替他包扎断骨胳臂。
庞克双眼通红,一手揪着头发,对着屏幕大吼:“你们没听见刚刚那疯婆子说的话吗?你们能想象我们的兄弟身处在什么样的地方、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吗?我现在就要去,我——”
清原长老伸手敲了敲桌,庞克的画面戛然而止。
“要不要⋯⋯”瘫软无力的绅士突然坐直身子,说:“让我来敲昏他,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我费点力,应该还是可以控制他那个结界;我弄个一公吨的花瓶砸破那小痞子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