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画面更加凌乱，像是讯号受到干扰的电视节目，苏士凯慌乱地自沙发跳起，大力蹬着脚，要将那些虫子蹬掉。
苏士凯的视线停留在整片变了色的地板——全是虫，大大小小的虫、五颜六色的虫，铺满了整片地板，像是潮水一般朝苏士凯涌来。
凌乱的画面交错闪烁，那是苏士凯紧张要逃时的晃动视线，以及躲避不停飞扑而来的虫子的闭眼情形——
低头，虫爬满了双腿⋯⋯
望着手，缠卷着巨大的蜈蚣和数不清的虫⋯⋯
厨房有扇窗户，角落有杀虫剂⋯⋯
胸口上一只五色斑斓的大蜘蛛⋯⋯
拿起杀虫剂，回头⋯⋯
有一个人形的怪东西，是个由一群虫子聚集而成的人形，朝他冲了过来⋯⋯
天旋地转，有辆车子，停在楼下的酒红色轿车⋯⋯
一片漆黑。
“没了？”夏又离问，他动了动身子，能够自由控制身体了。
“结束了，他摔下楼了。”夜路呼了口气，抓抓额头，苏士凯的记忆画面让他浑身发痒。“呿，好恶心的操虫术。”
“小儿科的虫术，这种记忆一点用也没有，只知道他被虫子攻击，又不知道他为什么被攻击。”天希啧啧地说。
夏又离望着胸口。“至少现在知道那些虫子是怎么杀人的。”
夜路插嘴：“一下子冒出这么多虫子，吓都吓疯了。那个老板死于心脏麻痹，还有一个车祸死的、一个被蜂叮死，再看苏士凯的情形，这三件案子都能用操虫术轻而易举做到。至于被利刃割喉的酒店小姐，这⋯⋯啊！刚刚我见到了个黑色人影，像是一堆虫子聚集成的人形，若是那样的怪物手持利刃，要割喉不是难事！”
“所以，下一步⋯⋯要找出虫人的真实身份？”夏又离问。
“没错，所以，我们得弄清楚苏士凯平日交友情形、翻出他祖宗十八代的恩怨情仇、侵入他的计算机看他的电子邮件⋯⋯”夜路扬着手说。
“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天希打算离去，但此时她又无法控制夏又离身体了，只好开口：“夏又离，走，我们去找另外四个。”
“另外四个？”夜路愣了愣，很快会意，皱着眉说：“犯规，这是犯规！所谓的推理，就是在仅有的线索当中抽丝剥茧、思考推敲，掌握有力的证据之后，让真凶百口莫辩！你们看过哪一个名侦探直接跟死者对话的？你有见过观落阴的侦探吗——不过！这确实是个很有效的办法，交给你们啦，我刚好在这写稿，等他醒了，我再向他套点话。”
夜路大发议论之后，取出背包中的笔记计算机，拉来床旁的小凳，就着灯光打起字来。
............
“他的废话真的很多。”天希说。
“对啊。”夏又离驾着机车驶过冷清街道，此时已是深夜，寒冬中夜风冷冽。
夏又离担心感冒加重，上车前施了几记墨绘术里的“小火”塞在外套里，倒将自己热得满头大汗。
“天希，如果是你碰到虫人，你怎么对付？”夏又离问。
“就揍他啊，我又不怕虫。”天希答。“我小时候常挖土里面的白色虫子吃，那是甲虫的幼虫。”
“嗯⋯⋯”夏又离点点头，他想起天希是狐魔，吃些虫、鸟之类的小动物并不稀奇。
“一想起来，还有点怀念呐，嗯，大蝗虫很好吃、蜂蛹也好好吃。”天希这么说。“你吃过蚂蚁吗？酸酸的。”
“没吃过，以后也不会想吃。你可别想用我的嘴巴吃虫。”夏又离感到一丝寒意。
“大男生还怕虫。”天希呵呵笑着，还发出几声狐狸叫。
“不管怎么说，男生怕虫，还是比女生爱吃虫来得正常，至少我们人类是这样！”夏又离这么说。
跟着他将车停在一条小巷中，下了车，巷子外是知名的特种营业街，附近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酒店，即便已是深夜，仍然可见那些酒店外流连着一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或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或是叼着烟、嚼槟榔的黑道混混。
而这条小巷，再往里头深入，便是四起命案当中那酒店小姐的陈尸处。
夏又离往巷子深处走，和几个挂在高楼旁的游魂打了照面。
他拐入一处死巷中，里头垃圾不少，一处角落还拉起黄色警示圈，那便是那酒店小姐的命案现场。
命案发生至今才两、三天，尸体虽已移走，但仍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小姐，不好意思打搅了，你在吗？”夏又离怯生生地问，得不到反应，便又接连问了几次。
“你真迟钝，人家已经在你后面了。”天希终于出声。
“啊！”夏又离转身，只见到大楼黑墙旁隐约可见一个低头女子。
“我⋯⋯我们是来帮你的，可以⋯⋯跟你聊两句吗？”夏又离问。
那女子往前踏一步，微微抬起头，神情冷峻吓人，喉间有个恐怖的大裂口，还不停淌着血。
“唔！”夏又离虽已习惯鬼物，但见到这女子的惨样，还是有些骇然，他退了半步，问：“你还记得是谁杀你的吗？”
那女子默默不语，只是愣愣地望着夏又离。
“喂！少年仔，你真大胆，敢跟鬼说话，你是异能者吗？”一个尖锐的声音夹杂着笑声从上方传来。
夏又离抬头望去，三层楼高的一个小窗边，伏着个中年妇女，也是鬼。那大妈嘴里叼着烟，向夏又离挥了挥手。
夏又离只是望了那大妈一眼，并不理睬她，又向酒店女子问了同样的话，但依然得不到响应。他莫可奈何，低着头向天希求救：“她不理我⋯⋯”
“我知道，我看得见。”天希气呼呼地说：“但我试了几次，现在又没办法用你的身体，不能施展『忆梦』——天杀的死钉魂针、天杀的死鬼眼强！”
“那怎么办⋯⋯”夏又离不知所措，只见那酒店女子的幽魂渐渐隐没在墙内。
“喂，少年仔，小帅哥，我叫你呐！”那大妈鬼仍扯着喉咙喊。
“嗯，你好⋯⋯”夏又离转头望向那大妈。
“你要叫小姐啊？小姐在外面，这里面没有小姐，只有女鬼喔呵呵呵呵⋯⋯”那大妈笑得一头大鬈发不停颤动。
“⋯⋯”夏又离苦笑，跟着说：“阿桑，请问你认识⋯⋯刚刚那位被害人吗？”
“我不认识呀。”那大妈又嚷嚷喊着：“你找那位小姐，有什么事啊？”
“阿桑，我想知道她受害的经过，因为⋯⋯因为⋯⋯”夏又离一时间想不出合理的理由，只好随口说：“我想帮她找出凶手。”
“啊呀，小弟弟，别的地方我不敢讲，这条巷子发生什么事，问我就对了。那小姐被杀得好惨喔，吓死人了，当时我吭都不敢吭一声呢！”那大妈扬着手，夸张地说。
“啊，你有亲眼见到！”夏又离惊讶地问。
“有啊，记得一清二楚啊，这两天白天的时候，警察好多啊，应该是这条巷子十几年来最大的一件案子啦！”那大妈话匣子一开，劈哩啪啦说个没完：“另一次比较轰动的是七年前，这里发生过抢劫杀人案，不过轰动的程度还是比不上前两天。另外啊，臭俗辣躲在这里吸毒，或是拉女孩子来这里欺负，倒是常常有，我最恨男人欺负女孩子啦，不过我也帮不上忙，真是的，唉⋯⋯”
“嗯，阿桑，能不能请你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我？”夏又离对着三楼窗户喊，他见到巷口有些人影走过，知道这儿是凶案现场，或许会有警察巡逻，大声嚷嚷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