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冷柜在傍晚渗出白雾，卢文静攥着那张便利店收据，指尖被冻得发疼。收据上的铅笔字在灯光下泛着灰，“六号货架第三层”像个未拆封的快递指令。她假装挑选酸奶，目光却反复扫过贴满价签的金属架——第三层空空如也，只有一盒过期的草莓酱斜在角落，包装上的太阳图案被挤压得变了形。
“找什么？”收银员是个戴眼镜的男生，语气里带着惯常的漠然。
卢文静吓了一跳，酸奶瓶差点掉在地上。她定了定神，指了指空货架：“这里……是不是少了什么？”
男生探头看了眼，耸耸肩：“早上就空了，可能被理货员收走了。”他顿了顿，忽然眯起眼，“你是昨天那个找马克笔的女生？”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卢文静捏紧收据，转身想走，却听见男生在身后慢悠悠地说：“胡哥下午来过，在这儿站了半天，走的时候往货架缝里塞了东西。”
胡哥？胡志忠？
她猛地回头，收银员已经低头扫码，不再看她。便利店的玻璃门外，太阳雨又开始落了，细密的雨丝把路灯晕成模糊的光圈。卢文静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向六号货架，指尖颤抖着探进第三层的缝隙——果然，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个用透明塑料袋包着的信封，边角被磨得毛糙，像被人反复揣在兜里。她拆开袋子，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张褪色的一寸照片。照片上是个扎马尾的女孩，右耳戴着和胡志忠同款的太阳花耳钉，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背景是某个学校的公告栏，上面贴着“艺术节”的红色横幅。
女孩的眉眼，竟和卢文静有几分相似。
“嗡——”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考研群的消息提醒。卢文静把照片塞回信封，快步走出便利店，雨丝打在脸上，凉得让她打了个激灵。她想起胡志忠聊天界面里的备注“妹妹”，想起他分拣快递时偶尔失神的目光，想起那些快递单上的太阳花
这个女孩，是谁？
回到出租屋，卢文静把照片摊在书桌上。台灯的光线下，女孩耳钉的反光格外清晰，和胡志忠的那枚一模一样。她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艺术节太阳花耳钉”，跳出来的结果大多是校园活动照片，直到翻到第十几页，才在一个旧论坛帖子里看到相似的场景——那是某所美术学院三年前的艺术节，发帖人说：“偷拍了最佳人气奖得主，她戴的太阳花耳钉是自己设计的，可惜决赛前突然退赛了。”
帖子里有张模糊的合影，卢文静放大图片，心脏骤然缩紧——站在中间的女孩，正是照片上的人，她身边站着的男生，穿着红黄撞色的运动夹克，鸭舌帽檐压得很低，右耳的耳钉在阳光下闪着光。
是胡志忠。
“所以他真的是设计师?”卢文静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屏幕上的夹克。她想起胡志忠今天穿的黑色卫衣，想起他分拣快递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的动作总是带着一种不属于快递员的利落。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比上次更急。卢文静慌忙把照片塞进抽屉，透过猫眼望去，门外站着的却不是胡志忠，而是个穿西装的陌生男人，手里拿着文件夹。
“请问是卢智升女士吗？”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是恒信设计事务所的，想跟您确认一份文件。”
设计事务所？卢文静愣住了。她从未和什么设计事务所有过交集。她犹豫着打开门，男人递过来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著作权转让协议”，甲方签字处赫然写着“胡志远”，而乙方，是她的名字“卢智升”。
“胡志远是谁？”卢文静的声音发颤。
男人耐心解释：“是我们事务所的前设计师，去年意外去世了。他生前有份设计稿转让给您，转让费一直没收到，我们按地址找过来!”他顿了顿，看着卢文静煞白的脸，“您不知道这事？”
胡志远!胡志忠!
两个名字在脑海里重叠，像突然接通的电路。卢文静猛地想起胡志忠耳坠的名字——太阳花，想起论坛帖子里女孩退赛的消息，想起便利店照片上女孩同款的耳钉。一个可怕的猜想击中了她：胡志忠的妹妹，是不是就是那个女孩？而胡志远，又是谁？
男人还在说着什么，卢文静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的目光越过男人的肩膀，看见楼道尽头的窗户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胡志忠戴着鸭舌帽，手里拎着快递袋，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右耳的耳钉在昏暗里像一颗冰冷的泪。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他听见了多少？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卢文静看见胡志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像被太阳雨淋湿的素描画，线条晕开，模糊了悲喜。
“抱歉，我需要时间想想。”卢文静猛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手里的转让协议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纸背面，用铅笔淡淡地描着半朵太阳花，花瓣的弧度，和她纸箱上的那个，分毫不差。
窗外的雨还在下，便利店的六号货架、褪色的照片、设计事务所的文件、胡志忠欲言又止的眼神,所有碎片在她脑海里疯狂拼接，终于拼成一个让她心惊的轮廓：胡志忠接近她，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
而那个被他藏在快递盒里、便利店货架后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她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卢文静颤抖着拉开抽屉，拿出那张照片。女孩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她右耳的太阳花耳钉，像一个张开的问号，悬在卢文静混乱的世界上方，迟迟不肯落下。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