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到了,阿秀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老五高兴的给我家送来一只猪,他说多亏了小雨的安慰,让阿秀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老五说这只猪是只母猪,还没劁呢。小雨是真的会过日子,她把这只小母猪细心的养大,没几个月就到了发情的时候,项阳项英两个小子帮着小雨把猪赶去配种,回来后,过了一段时间,母猪的肚子大了起来,小雨像照顾坐月子的姑娘一样照顾母猪,还给母猪起了一个名字“花花”,每天下地给它割最好的草,在小雨的照顾下,花花一窝下了10个猪仔,而且奶水很足,1个猪仔都活了下来。最让小雨高兴的就是,这十个猪仔可以解决孩子上学的费用问题。
这十只小猪崽!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喜事,在我们这个紧巴巴的小家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猪圈一下子拥挤热闹起来。花花卧在铺着厚厚干草的角落,哼哼着,十只粉嫩嫩、带着黑色或棕色斑点的小家伙挤挤挨挨地拱在它肚皮下,闭着眼睛,小尾巴欢快地甩动着,发出满足的“吧唧吧唧”吮吸声。那声音,在小雨听来,简直比任何仙乐都动听。
项阳和项英放了学,书包都来不及放,第一件事就是冲到猪圈边,踮着脚往里看。
“娘!娘!快看!这个花斑的最胖!”
“那个小黑鼻子在抢奶呢!”
两个半大小子兴奋得脸都红了,叽叽喳喳,仿佛那猪圈里拱着的不是猪崽,而是金疙瘩。他们看向小雨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仿佛娘亲是点石成金的神仙。
小雨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她比照顾阿秀月子的老五还要精心。给花花熬的猪食,稠得能立住筷子,里面拌着磨碎的豆饼和特意省下来的细米糠。猪圈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丝异味都没有。她甚至把家里仅有的那点旧棉絮,都垫在了花花身下,生怕它硌着凉着。花花也争气,奶水足得不像话,十只小猪崽一天一个样,圆滚滚、肉墩墩,皮毛油光水滑。
“这可是咱们家的‘功臣’!”小雨抚摸着花花粗糙的脊背,对着它,也像是对着全家人说,眼睛亮晶晶的,“阳阳英英,你们俩上学念书的钱,就指着它们了!”
这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老屋的每一个角落。连带着我那条每逢阴雨就作怪的残腿,似乎都轻快了几分。看着猪圈里那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再看着小雨因操劳而更加瘦削、却因希望而焕发光彩的脸庞,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楚同时涌上心头。这些年,她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骆驼,驮着这个家,在贫瘠的沙地里艰难跋涉。如今,老天爷总算开眼,给了她一丝看得见的盼头。
老五抱着他刚满月的胖儿子,也乐呵呵地跑来看热闹。他看着那满圈乱拱、活力四射的小猪崽,羡慕得直咂嘴:“嫂子,你可真行!花花在你手里,比在俺们家那会儿可出息多了!瞧瞧这崽儿,多壮实!”他黝黑的脸上满是真诚的替我们高兴。
小雨笑着,小心翼翼地抱起一只小猪崽,那粉嫩的小身子在她粗糙但无比温柔的手掌里扭动着。“是啊,老五,”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踏实,“这下好了,不用再为学费发愁了。”她看向我和两个孩子,那眼神,充满了守护住未来的笃定。
接下来的日子,全家人都围着猪圈转。项阳项英负责割最鲜嫩的猪草,我拖着腿,尽可能帮着清理猪圈、挑水。小雨则像最精明的管家,盘算着每一斤饲料、每一天小猪崽的体重增长,计算着它们什么时候能长到可以换钱的份量。哪个猪崽有点蔫巴,她能急得一宿睡不好觉,又是熬草药水,又是单独开小灶。
那十只小猪崽,不仅仅是一笔学费,它们成了这个家沉甸甸的希望,是压在每个人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被挪开了一道缝隙。阳光透过那道缝隙照进来,驱散了长久以来因贫穷而生的阴霾。
傍晚,小雨坐在昏黄的油灯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包了好几层的手帕。里面是她这些年一分一厘攒下的、为数极少的几张毛票。她把它们摊开在桌上,又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歪歪扭扭地记录着小猪崽的出生日期、每天的体重变化(她估摸的),还有她打听来的猪价行情。
“等花花这一窝猪崽卖了,”她指着本子,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规划,“阳阳的学费,英英的学费,还有…还能扯点新布,给英英做条裤子,他去年那条都短得露脚踝了…”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彩,仿佛那几张毛票和圈里的小猪崽,已经变成了孩子们身上崭新的衣服和书包里散发着墨香的课本。
我坐在旁边,看着灯下她专注而充满希冀的侧影,听着她细碎的盘算,心里那块最坚硬的地方,也被这平凡而坚韧的暖意慢慢浸润了。这间锁死过绝望的老屋,此刻,被猪崽哼哼唧唧的声音、被小雨精打细算的低语、被孩子们充满期待的窃窃私语填满。苦难并未远离,但希望,第一次以如此具体、如此鲜活的形式——十只粉嫩的小猪崽——降临在这个屋檐下,让我们在沉重的喘息中,终于窥见了一线可以触摸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