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声里突然掺进细碎的摩擦声。
萧战正扶着小蝶往竹筏上跨，后颈汗毛忽地炸开。
他猛回头，正看见毒枭像条被剥了皮的黑蛇，半边身子焦黑僵硬，半边还在抽搐着往他们方向爬。
黑紫色的毒血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痕迹，每爬半寸，焦黑的皮肤就簌簌往下掉渣。
我......还没输......毒枭的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龙息丹......一定要炼成......他枯瘦的手指抠进怀里，摸出粒裹着黑鳞的丹丸，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丹丸上，滋滋冒起青烟。
萧战瞳孔微缩。
玄铁令碎片在他臂弯里突然发烫，那种灼烧感顺着血管往心脏窜，耳中响起模糊的嗡鸣——像是有人隔着千年时空在说话：此丹含噬魂蛊......不可近身。
别碰那东西！他拽着小蝶后退两步，竹筏在身后的水面晃出涟漪。
白影从筏头窜下来，雪色皮毛根根竖起，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鸣，尾巴尖对着毒枭的方向不住抖动。
毒枭的手指刚要触及丹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黑血喷在丹丸上，瞬间腐蚀出个小坑。
他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这才惊觉自己的嘴唇早已肿成青紫色，连吞咽动作都做不全。不......不！他嘶吼着把丹丸往嘴里塞，可刚碰到舌尖，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似的弹起来，双手捂住脸在地上打滚，痛！
痛！
他中了白影的毒，五感都在溃烂。小蝶攥紧萧战的衣袖，声音发颤，龙息丹需要活人魂魄温养，他现在连吞咽都做不到...
话音未落，毒枭突然从腰间抽出短刀。
刀光一闪，焦黑的左臂当啷掉在地上。
断口处翻卷着黑紫色的肌肉，却没有血涌出来——毒已经蚀干了他的血脉。
他咬着牙把断肢踢开，额角的青筋暴起如蛇，粗重的喘息声在地道里回响：老子这条命......是药王谷不要的！
是北狄人看不起的！他踉跄着站起来，断肢处的骨头碴子戳破裤管，但龙息丹能让他们......
小心！小蝶突然拽住萧战往旁边躲。
毒枭的右掌重重拍在石壁上，震得头顶石屑簌簌往下落。
一团灰黑色的雾霭从他掌心渗出，像活物般往四周蔓延，所过之处，石壁上的青苔瞬间枯黄，连空气里都泛起腐肉般的腥甜。
血瘴！小蝶的脸瞬间煞白，他引动了埋在地道里的毒尸血！
快走！
萧战抱起小蝶跃上竹筏，白影嗖地窜回筏头。
竹筏刚离岸，血瘴已经漫到水边，水面腾起阵阵白汽，几尾游过的鱼翻着肚皮浮上来，鳞片全成了灰白色。
他低头看了眼臂弯里的玄铁令，碎片正发出暗红的光，烫得皮肤发红。
龙渊火......他闭起眼，按照《龙渊诀》里的口诀运转内力。
原本在丹田游走的热流突然炸开，像团烧红的铁球顺着经脉往上冲。
等他再睁眼时，眼前的血瘴突然慢了下来——三尺外的毒雾被一层看不见的热障挡住，边缘的灰雾正滋滋蒸发，露出后面青黑的石壁。
这火......不只是折磨。萧战摸着发烫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几分怔忡。
他分明感觉到，龙渊火在灼烧他的同时，也在剔除他体内残留的蛛毒。
那些曾让他夜不能寐的灼痛，此刻竟成了护持他的屏障。
小蝶扶着筏边喘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地图残页。
刚才毒枭倒地时，她瞥见半张泛黄的纸角从他衣襟里露出来——那是药王谷的标记。
她展开地图，霉味混着草药香扑面而来，边缘用朱砂画着条弯弯曲曲的水道，终点处标着两个小字：寒潭。
看这里。她把地图递给萧战，指尖点在寒潭标记上，我在药王谷当药童时，听长老说过，寒潭的水能淬骨洗髓，压制一切奇毒......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或许......能帮你控制龙渊火。
萧战的手指抚过地图上的红砂，能感觉到纸页上浅浅的凹痕——这是经常被翻看留下的。
他抬眼望向暗河尽头的雾气，那里的山影比之前更清晰了些，隐约能看见峭壁上垂着的藤蔓，像道绿色的帘子。
竹筏转过一道弯，水面突然泛起细密的涟漪。
几具尸体顺着水流漂过来，都是毒枭的手下，脖颈处有细小的针孔——正是小蝶的封喉针。
白影蹲在筏头，突然竖起耳朵，前爪猛地往上游指去。
有动静。萧战握紧了腰间的无锋枪（注：前期伏笔武器）。
他能听见，在暗河的哗哗水声里，有另一种更急促的响动——像是有人贴着水面疾驰，带起细碎的浪花。
他还活着......萧战望着越来越近的黑影，喉结动了动。
那影子比之前更瘦，断肢处缠着破布，却快得像道风。
最让他心悸的是对方的眼睛——原本浑浊的眼仁此刻泛着幽蓝，像两团烧不尽的鬼火。
加快划！小蝶抄起竹篙往水里一撑，竹筏猛地往前窜了丈余。
白影蹲在她肩头，尾巴尖对着黑影的方向炸成毛球。
暗河两岸的山影渐渐靠拢，水面被挤得越来越窄。
萧战望着前方突然变亮的水面，能看见月光从头顶的岩缝里漏下来，在水面上碎成银片。
再往前，暗河的尽头似乎有面镜子——那是寒潭的水面，正平静地倒映着峭壁上的青苔。
但此刻没人有心思看风景。
黑影的喘息声已经近在咫尺，萧战甚至能闻到那股混合着腐肉与药香的味道。
他握紧无锋枪，玄铁令在臂弯里发烫，龙渊火在体内翻涌。
这一次，他不再只想着如何杀死敌人——他突然明白，有些火焰，终将烧出更亮的光。
竹筏的竹篙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小蝶低头，看见水面上漂着片深绿色的荷叶，叶心凝着颗水珠，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她抬头往前看，暗河的尽头，果然有面如镜的寒潭，正倒映着满天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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