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的睫毛颤了颤,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他望着小蝶沾着泪水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竟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毒枭自爆时的冲击力几乎震碎他的五脏六腑,若不是冰髓贴着心口镇着,龙渊火怕是要趁虚暴走。
喝。小蝶将陶碗凑到他唇边,温汤带着股清苦的药香,我在潭边采了半枝寒竹根,兑着冰髓化的水熬的。她的手指还在抖,碗沿碰得他牙齿咯咯响,刚才你沉下去时,龙渊火烧得皮肤发红,我......我怕你又像在破庙那样,烧得整个人都要化了。
萧战喉结滚动,温汤顺着食道流进胃里,竟比冰髓还凉些。
他摸向丹田,龙渊火果然乖顺得很,像只晒够了太阳的猫,蜷成团连尾巴尖都懒得动。
白影湿漉漉的脑袋又拱过来,舌头卷过他手背,带着股腥甜的潭水味——这畜牲怕是在潭里扑腾了半天才把他拖上岸。
该走了。萧战撑着岩石站起来,冰髓在胸口坠着,提醒他此行目的。
他展开怀里皱巴巴的羊皮地图,边角还沾着毒枭的血——那是从毒枭尸体上摸来的,标着药王谷的大致方位,按图上的标记,翻过这片寒雾林,应该能到谷口。
小蝶的手突然攥住他衣袖。
月光下她的脸白得像张纸,公子,我......我不能进去。她声音发颤,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三年前我偷了谷里的续魂丹救我娘,被发现时......她顿住,喉结动了动,谷主说逃奴进谷,要剜去双眼喂毒蛛。
萧战低头看她。
这姑娘跟着他流亡三月,总把最干的饼塞给他,自己啃带冰碴的馒头;上次遇马匪,她用银针扎自己掌心保持清醒,替他引开追兵。
此刻她眼底泛着水光,像被暴雨打湿的雏鸟。
你在林外等我。他抽回手,指尖在她发顶轻轻一按,我若半日不出来,你带白影先走。
白影突然低吠一声,尾巴扫过小蝶的小腿。
它前爪搭在萧战膝头,仰头时耳尖还滴着水,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寒雾林的雾比潭边更浓。
萧战走在前面,白影在两侧嗅着,小蝶落在三步外,每踩断一根枯枝都要惊得缩脖子。
等那座青石雕花牌坊从雾里浮出来时,小蝶的呼吸声已经细得像游丝。
药王谷三个字刻在牌坊横楣上,笔锋如针,浸着晨露泛着冷光。
萧战刚抬脚跨过门槛,后颈突然窜起凉意——那是被利器锁定的直觉。
他本能侧旋半步,一道寒芒擦着咽喉钉进身后的青石柱,嗡鸣着震落几点石屑。
谁?他反手按住腰间未出鞘的铁剑,玄铁令碎片在臂弯发烫,耳畔响起若有若无的嗡鸣,像古钟在深潭底敲响。
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种声音,上回是在铸剑谷的断剑崖,当时他触到了《守气篇》的残页。
树影动了动。
穿月白广袖的少女从香樟树上跃下,落地时裙角不沾半片落叶。
她眉峰如刃,眼尾斜挑,发间只插一根青玉簪,倒比那些珠钗更衬得肌肤胜雪。
萧战的目光扫过她袖中鼓起的轮廓——是银针筒,和小蝶常用的那种很像,但筒身雕着蛇纹。
擅闯药王谷者,剜目喂蛛。少女的声音像浸了寒潭水,报上名姓,为何而来?
萧战松开剑柄,抱拳作礼:在下萧战,为解体内龙渊火而来。
话音未落,少女已欺身近前。
她袖中银光连闪,竟是同时射出七枚银针,分别对着他的天突、气海、曲池三穴——这不是杀人的招,是试探功底的。
萧战瞳孔微缩,足尖点地向后滑出三尺,《守气篇》里步踏寒江的口诀浮上心头。
他记得铸剑谷的老匠头说过,这一式要像寒江浮冰,看似慢实则寸寸挪,偏生能避开直来直去的招。
七枚银针擦着他衣襟钉进地面,排成北斗形状。
少女眼尾微挑,第二波银针又至。
这次是五枚,角度更刁钻,其中一枚直奔他咽喉。
萧战旋身时玄铁令烫得厉害,龙渊火在丹田翻了个身,竟有几分要破体而出的躁动。
他惊觉不妥,强行压下火气,借势跃上树杈,却还是被最后一枚银针擦过左脸。
血珠顺着下颌滴在青石板上。
少女收了银针筒,指尖沾起那滴血,凑到鼻端轻嗅,龙渊火的燥气......竟被冰髓压得这样稳。她转身要走,又停住,明日辰时,问心崖。
为何是问心崖?萧战按住脸颊,血已经止住了,你是谁?
少女的背影没入雾中,只余一句话飘过来:我是苏清瑶。
萧战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喉间突然发紧。
这个名字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荡开一圈圈他说不上来的涟漪——或许是因为她的银针手法和小蝶有三分像,又或许是玄铁令刚才的发烫,让他想起铸剑谷老匠头临终前说的命数纠缠。
公子?小蝶从雾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块帕子,血...
无碍。萧战接过帕子按在脸上,忽然注意到雾色变了。
方才还是清白的雾,此刻正泛着青黑,像被泼了墨汁。
白影贴着他腿转圈子,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鼻尖朝着林子深处不停地嗅。
这雾......小蝶的声音发颤,我小时候听谷里的人说过,谷后有片黑雾林,终年不散......
萧战望着雾中逐渐浓郁的青黑,龙渊火在丹田轻轻动了动,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摸了摸臂弯的玄铁令,碎片的纹路里,似乎有淡金色的光在流动。
走。他牵过小蝶的手,先找地方歇下,明日辰时去问心崖。
白影在前面引路,爪子踩过的地方,雾色竟微微散开。
萧战望着前方越来越浓的青黑雾霭,心里有根弦轻轻绷直——这药王谷,怕不只是能解龙渊火那么简单。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