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裹着腐叶的腥气往鼻腔里钻，萧战的指尖在小蝶掌心攥出薄汗。
白影的尾巴绷成硬直的线，喉间那声呜咽刚泄出半口，小蝶突然扯了扯他衣袖，另一只手从腰间锦囊里摸出枚青褐色药丸：公子快含下！
这雾里浸了三十年的毒瘴，清息丹只能保半个时辰。
药丸入口即化，苦得他舌尖发颤。
白影却突然弓起背，前爪在青石板上划出细碎声响——那不是草木摩擦的轻响，是铁器破雾的锐啸。
有杀气。萧战几乎同时低喝。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如墨色游鱼般从雾里窜出，最前面那人着玄铁鳞甲，眉骨处有道刀疤，刀疤下的眼睛像淬了冰：你就是那个自称镇北侯遗孤的萧战？
萧战的后颈瞬间绷起。
他记得铸剑谷老匠头说过，谷中长老冷无锋最恨前朝余孽，此刻这张脸与记忆里的描述严丝合缝。
玄铁令在臂弯发烫，龙渊火在丹田翻涌，他强压下躁动抱拳：在下寻破解体内心火之法，无意冒犯铸剑谷。
更不该来。冷无锋的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眼角刀疤泛青，禁地龙渊潭，容不得外姓人踏足。
身后两名弟子同时掣出乌鞘剑，剑锋未到，剑气已割得萧战面额生疼。
他旋身拽着小蝶往树后闪，白影却嗷地扑向左侧弟子，獠牙擦着那人手腕划过。
畜牲！弟子挥剑劈下，白影灵巧避开，却在落地时撞得小蝶踉跄。
萧战心尖一紧，《守气篇》步踏寒江的口诀自动在脑内翻涌——这一式要像寒江浮冰，看似慢实则寸寸挪，偏生能避开直来直去的招。
他足尖点地滑出三尺，左掌虚引，右掌护在小蝶身前。
刀光从右侧劈来。
冷无锋的刀势沉得像山，萧战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倒退两步撞在树干上。
另一名弟子的剑从斜刺里挑来，他侧身时玄铁令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龙渊火突然不受控地往上冲，喉间腥甜翻涌。
公子！小蝶的惊呼声被刀剑交鸣碾碎。
萧战咬着牙避开刺向心口的剑，却没注意到左袖被划开道口子——玄铁令的碎片在伤口处泛着金光，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以势破势，裂地开天！
突然有道熟悉的声音撞进脑海。
那是老匠头临终前握着他手时，掌心传来的震颤，是玄铁令第一次发烫时他听见的低语。
萧战瞳孔骤缩，本能地挥出右掌。
龙渊火顺着手臂窜上指尖，竟凝出道淡金色气劲，轰地撞在那名弟子胸口。
弟子闷哼着飞出去撞断两棵小树，冷无锋的刀势一顿，冷霜——不知何时跟在父亲身后的少女——眼中闪过惊讶：他竟能感应到《龙渊诀》的波动？
萧战趁机拽起小蝶往雾深处跑。
白影在前面狂吠，爪尖沾着的雾气竟被灼出焦痕。
他能听见冷无锋的怒喝：追！
敢碰龙渊潭半片鳞，我剥了你们的皮！
可跑着跑着，雾气突然散了些。
前方传来清冽的水声，萧战的脚步顿住——潭水如镜，倒映着青黑的雾霭，却比周围的雾色干净三分。
玄铁令在臂弯震得他发疼，像是有什么在潭底拽着他的魂。
公子小心！小蝶的提醒晚了半拍。
萧战已经伸出手，指尖触到水面的刹那，潭水突然沸腾。
气泡裹着锈红色的水纹炸开，一道虚幻的身影自水中升起——那是个持剑的古装男子，剑指苍天时，潭边的碎石竟跟着腾空。
裂地式。萧战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这是老匠头说过的《龙渊诀》第一式，他曾在玄铁令的纹路里见过模糊的影子，此刻却如此清晰，连那男子眉骨间的朱砂痣都看得分明。
欲得龙渊之力——
空灵的声音突然从潭底升起，像山风穿过千年松涛。
萧战的指尖被水烫得发红，却舍不得收回。
他看见潭灵的嘴还在动，下半句却被冷无锋的暴喝截断：臭小子！
快松开手！
那是...
玄铁令的金光突然大盛。
萧战只觉眼前一白，再睁眼时，潭灵的虚影已经消散，潭水重新归于平静。
冷无锋三人的身影在雾里若隐若现，冷霜的目光穿过雾气，正落在他泛着金光的臂弯上。
小蝶扯了扯他衣角：公子，清息丹的时辰快到了......
萧战却盯着潭水。
刚才那道声音，分明是从他骨子里冒出来的，像是玄铁令在说话，又像是他自己的心跳。
龙渊火在丹田安静得反常，他摸了摸臂弯的碎片，忽然明白老匠头说的命数纠缠是什么意思——这潭水，这玄铁令，这《龙渊诀》，早就在他出生时，就织好了一张网。
明日辰时，问心崖。苏清瑶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萧战望着潭中自己的倒影，喉结动了动。
他不知道这潭里藏着什么，不知道冷无锋为何如此紧张，更不知道苏清瑶的银针为何带着小蝶的影子。
他只知道，玄铁令在发烫，龙渊火在翻涌，而潭底那道声音，才说了半句。
走。他握紧小蝶的手，白影蹭了蹭他的腿。
雾色又浓了，可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亮，先去问心崖，再回来——把剩下的话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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