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石壁的潮气顺着后颈往衣领里钻，萧战的指尖还残留着苏清瑶掌心的温度。
她拽着他往深处跑时，发间青玉簪子一下下撞在他肩窝，像敲在绷紧的琴弦上——三天前破庙中，她替他处理刀伤时也戴着这支簪子，当时他只当是普通饰物，此刻却觉得那抹青影里藏着某种滚烫的、未说出口的东西。
执法堂为何突然动手？萧战的声音压得很低，无锋枪在腰间发烫，枪柄上的云纹正随着他的心跳轻颤，他们怎么查到我是镇北侯遗孤的？
苏清瑶的脚步顿了顿。
她侧过脸时，火光在眼尾朱砂痣上跳了跳，露出半张被冷汗浸得发白的脸：今晨我去药庐取镇毒散，听见林长老在偏厅说，有人持玄铁令残片去执法堂举报......她的手指无意识绞紧他袖口，那残片的纹路，和你手臂上的...
萧战的太阳穴猛地一跳。
玄铁令碎片嵌在他左臂三年，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见过那道泛着冷光的纹路。
流亡时小蝶替他挡刀，血溅在碎片上；上个月在云来栈，冷霜掀开他衣袖替他疗伤，也只看了一眼便别过脸去。
是谁？
他喉头泛起铁锈味，是龙渊火在血管里翻涌的征兆。
嘘！苏清瑶突然拽着他贴紧石壁。
前方传来细碎的窸窣声，像有无数细腿在石缝里攀爬。
萧战眯起眼，借着苏清瑶袖中取出的萤火珠微光，看见藤蔓密布的山洞口，数十条黑背红纹的蜈蚣正从四面八方钻出来，触须在空气中颤得发急，每一节虫身都泛着妖异的紫斑。
噬魂蜈蚣。苏清瑶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迅速在腰间药囊上点过，被蛰一口，三息内毒入心肺。她取出一枚雕着百毒纹的玉瓶，拔塞时瓶身发出细微的咔响，镇毒散只能压制它们一时......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蜈蚣突然竖起毒刺，向两人直扑过来。
苏清瑶手腕一抖，淡绿色粉末如雾般撒出。
蜈蚣触到粉末的瞬间，黑背泛起灰白，动作迟缓得像被抽了筋骨。
萧战趁机揽住她后腰往洞口冲，却在跨过藤蔓时被什么缠住脚踝——是条漏网的蜈蚣，正顺着裤管往上爬，毒刺几乎要扎进他小腿。
别动！苏清瑶反手扣住他脚踝，另一只手抽出银针精准刺入蜈蚣七寸。
虫身剧烈抽搐，毒液溅在石壁上，立刻腐蚀出焦黑的坑洞。
她抬头时，发梢扫过他手背，走！
它们快醒了！
两人刚冲出藤蔓区，前方的通道突然被火光映亮。
七八个执剑人影从转角处转来，为首者穿玄色执法袍，腰间金丝软鞭在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正是药王谷执法长老林远舟。
他目光扫过萧战，瞳孔骤缩：果然是镇北侯余孽！
苏清瑶，你明知谷规严禁私藏外姓男子，还敢带他闯禁地？
苏清瑶将萧战往身后挡了挡，面纱不知何时已重新系好，只露出一双冷若寒潭的眼睛：林长老，我与他素不相识，只是见他中了龙渊火之毒......
住口！林远舟甩动软鞭，金铁交鸣声响彻密道，龙渊火认主之事，谷中百年未闻！
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儿？他手腕一振，软鞭如灵蛇般向萧战面门抽来，拿下叛贼，带回谷中受审！
萧战旋身避开，无锋枪已出鞘三寸。
枪尖扫过软鞭的瞬间，两股内劲相撞，震得他虎口发麻。
苏清瑶趁机从袖中弹出三枚青陶瓶，摔在地上的刹那，紫黑毒雾轰然炸开。
林远舟大喝一声：闭气！可他身后的弟子还是有人吸入毒雾，立刻捂着喉咙踉跄后退。
往瀑布跳！苏清瑶拽着萧战冲向密道尽头的微光，瀑布下是地下暗河，他们追不上！
萧战望着那道并不算高的悬崖，耳中传来执法弟子破雾追来的脚步声。
他握紧苏清瑶的手，能感觉到她掌心的薄茧磨得他生疼——这双手本该悬壶济世，此刻却为他沾了毒雾与血渍。你确定？他声音发哑。
信我。苏清瑶的眼睛在毒雾里亮得惊人，像两颗浸在药露里的星子。
萧战咬了咬牙，抱着她纵身跃下。
坠落的瞬间，风声灌进耳朵。
他听见苏清瑶闷哼一声，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他颈侧——是她后背被软鞭抽中的伤口。
瀑布砸在身上的刹那，冰凉的河水灌进鼻腔，萧战本能地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暗流卷着他们往深处冲，他憋着气，玄铁令碎片在手臂上发烫，竟隐隐能感知到水流的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光亮突然大了些。
萧战拼尽全力划动双臂，终于带着苏清瑶浮出水面。
溶洞内潮湿的空气裹着青苔味扑来，他将她拖到岸边时，才发现她的面纱已被冲散，苍白的脸在昏暗中像片将落的雪。
清瑶？他轻拍她的脸，指尖触到她额角的冷汗，苏清瑶！
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眼底的焦距散了又聚，最后落在他脸上：我......没事。话未说完，又咳出一口血沫。
萧战这才看见她后背的伤口，鞭痕深可见骨，鲜血正顺着腰际往下淌。
他解下外袍替她裹住，玄铁令碎片突然剧烈发烫，像要烧穿皮肤。
他想起龙渊火在火阵中顺从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将手掌按在她伤口上——某种温热的气劲顺着指尖涌了出去，伤口的血竟慢慢止住了。
苏清瑶瞪大眼睛：你......你刚才用的是山河道韵？
我不知道。萧战喉结动了动，我只知道不能让你死。
她忽然笑了，眼尾朱砂痣在火光里晕开：原来......原来你心里的光，比我想的更亮。
话音未落，溶洞深处传来水流冲击石壁的轰鸣声。
萧战顺着声源望去，只见暗河尽头有座半掩的石门，门楣上刻着些模糊的纹路，像是某种失传的古字，又像一幅残缺的阵图。
那是......苏清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突然轻了，药王谷典籍里说，禁地暗河尽头有座前朝遗迹......
萧战将她抱得更紧些。
无锋枪在腰间发烫，玄铁令碎片与石门上的纹路产生共鸣，他听见龙渊火在血管里低吟，像是在说些他听不懂却莫名熟悉的话。
洞外传来夜枭的啼鸣，混着暗河的水声，像极了某个被遗忘的故事，正缓缓掀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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